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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子聽到了,才記起忘了告老爺今天有紅燒魚頭上桌,把話說了還不曾走去擰手巾,因為照例說到魚頭父親有話說,那父親就說:「王媽,你燒魚頭總是太甜。」
那媽子,乖巧的答:「因為您愛甜。」
「我只歡喜淡。」母親說了不自然的笑。
「有些人歡喜用醋,我頂恨醋。」父親就表明身份似的說著對於魚頭的意見。
聽到這話的母親,背了身輕輕的咬牙齒。
那父親又問:
「今天有信來沒有?」
「就只娘有一封信。」
媽子把手巾擰了給主人抹臉,母親有意避開這談話,就不說信,只問媽子菜好了沒有。
告她說快了,母親又問媽子,孩子的衣縫了四天還不拿來是怎什麼事。
她接著同孩子親嘴,同孩子的父親談公司裡姓王的同事結婚送禮,又談天氣熱買冰,說孩子的身體重量。
她提出許多不必提的問題來同父親討論,尤其是關於孩子。
她比平時更母性了一點,這是父親覺到的。
看到這情形的父親,心中想,這真是一個模範母親。
這母親到無話可說,且看到父親教給孩子喊爸爸,忽然感到一點慌張,就走到廚房去炒菜去了。不久把菜拿上桌子,又問父親是失敗了還是成功。
她的一切行為全為解釋在公園中時心情的反照。
為了想忘記一些事,她才高高興興來作一些事。
他們於是吃飯了。
父親喝酒。喝酒不是習慣,興致特別好時才喝點。他一面看到孩子,一面看到孩子的母親,不能不為慶祝一家人康健盡杯了。
母親是知道這喝酒意義的,她笑。
掩飾心中由自己所刻畫的殘酷記號,沒有比笑更為自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