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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史稿 下 - 194 / 5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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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史稿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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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內侍李蓮英漸著聲勢。逾歲,醇親王奕枻閲海軍,蓮英從,一新憂之。而適值山東患河,燕、晉、蜀、閩患水,遂以遇災修省為言,略曰:「我朝家法,嚴馭宦寺。世祖宮中立鐵牌,更億萬年,昭為法守。聖母垂簾,安得海假採辦出京,立寘重典。皇上登極,張得喜等情罪尤重,謫配為奴。是以綱紀肅然,罔敢恣肆。乃今夏巡閲海軍之役,太監李蓮英隨至天津,道路譁傳,士庶駴愕,意深宮或別有不得已苦衷,匪外廷所能喻。然宗籓至戚,閲軍大典,而令刑餘之輩 乎其間,其將何以詰戎兵崇體制?況作法於涼,其弊猶貪。唐之監軍,豈其本意,積漸者然也。聖朝法制修明,萬無慮此。而涓涓弗塞,流弊難言,杜漸防微,亦宜垂意。從古閹宦,巧於逢迎而昧於大義,引援黨類,播弄語言,使宮闈之內,疑貳漸生,而彼得售其小忠小信之為,以陰竊夫作福作威之柄。我皇太後、皇上明目達聰,豈有跬步之地而或敢售其欺?顧事每忽於細微,情易溺於近習,侍禦仆從,罔非正人,辨之宜早辨也。」疏上,太後怒,詰責疏言「苦衷」何指?一新曰:「臣所謂‘不得已苦衷’者,意以親籓遠涉,內侍隨行,藉以示體恤、昭慎重也。顧在朝廷為曲體,在臣庶則為創見。風聞北洋大臣以座船迎醇親王,王弗受,而太監隨乘之,至駴人觀聽。一不謹慎,流弊遂已至斯,臣所為不能已於言也。」詔切責,降主事。乞終養歸。

張之洞督粵,建廣雅書院,延為主講。一新博極群書,洞知兩漢及宋、明諸儒家法,務通經以致用。諸生有聰穎尚新奇者,必導而返諸篤實正大,語具所箸無邪堂答問中。卒,年四十有九。


  

屠仁守,字梅君,湖北孝感人。同治十三年進士,選庶吉士,授編修。光緒中,轉禦史。時政出多門,仁守因天變請修政治,條上六事,曰:杜諉卸,開壅蔽,慎動作,抑近習,軫民瘼,重國計,而歸本於大公至正、敬天勤民,疏上不省。又以海軍報效,雜進無次,僥倖日多。仁守痛陳五弊:資敘不計,弊一;名器冒濫,弊二;勸懲倒置,弊三;求益得損,財計轉虧,弊四;駔儈朋侵,莫可究詰,弊五。五弊既滋,乃生三患:患病民,患妨賢,患隳紀綱法度。「特以自海軍衙門達之,奉懿旨行之,毋或敢貿然入告,遂使謗騰衢路,而朝廷不聞,患伏隱微,而朝廷不知,群小得志,寵賂滋張。若不停止,即承平無事,猶或召亂,況時局孔艱乎?」疏入,詔從之,權貴益側目。

十五年,太後歸政,仁守慮僉人讒構兩宮,易生嫌隙,疏請依高宗訓政往事:「凡部院題本、尋常奏事,如常例;外省密摺、廷臣封奏,仍書皇太後、皇上聖鑒,俟慈覽後施行。」並請太後居慈寧宮,節遊觀。詔嚴責,革職永不敘用。既歸,主講山西令德堂。二十六年,兩宮西狩,起用五品京堂,授光祿寺少卿。尋卒。

吳兆泰,字星階,籍麻城。與仁守友善,互相厲以道義。光緒二年進士,閲十年,以編修考授禦史。時國防廢弛,海軍尤不振,朝廷乃移其費修頤和園。兆泰上疏力爭,略謂:「畿輔奇災,嗷鴻遍野,僵仆載塗,此正朝廷減膳徹樂之時,非土木興作之日。乞罷園工,以慰民望,以光繼列祖列宗儉德。」太後怒,罷其官。歸里後,歷主龍泉、經心書院講席,充學務公所議長。宣統二年,卒。

其先有何金壽者,字鐵生,籍江夏。同治元年一甲二名進士,授編修。出督河南學政,還充日講起居注官。光緒二年,晉饑,上儲糧平糶策。越二年,畿輔旱,金壽曰:「此樞臣可盡彈也!」乃援漢代天災策免三公為言,請罷樞臣、回天意。越日,命下,恭親王奕等五人並褫職留任,直聲震一時。五年,復瀝陳時弊,斥言中外臣工皆瞻徇,侃侃不撓。上以所奏為祛積習,特宣示。忤當軸意,出知江蘇揚州府。未出都,會崇厚與俄定約,敕下廷臣議。金壽引西國上下議院例,請資眾論,折強敵。逾歲到官,錄築堤功,賜三品服。八年秋,禱雨中暍,病卒,貧不能歸葬。總督左宗棠等上其事於朝,謂有古循吏風雲。

安維峻,字曉峰,甘肅秦安人。初以拔貢朝考,用七品小京官。光緒六年,成進士,改庶吉士,授編修。十九年,轉禦史。未一年,先後上六十餘疏。日韓釁起,時上雖親政,遇事必請太後意旨,和戰不能獨決,及戰屢敗,世皆歸咎李鴻章主款。於是維峻上言:「李鴻章平日挾外洋以自重,固不欲戰,有言戰者,動遭呵斥。淮軍將領望風希旨,未見賊先退避,偶見賊即驚潰。我不能激勵將士,決計一戰,乃俯首聽命於賊。然則此舉非議和也,直納款耳,不但誤國,而且賣國。中外臣民,無不切齒痛恨。而又謂和議出自皇太後,太監李蓮英實左右之,臣未敢深信。何者?皇太後既歸政,若仍遇事牽制,將何以上對祖宗,下對天下臣民?至李蓮英是何人斯,敢幹政事乎?如果屬實,律以祖宗法制,豈復可容?唯是朝廷受李鴻章哃喝,不及詳審,而樞臣中或系私黨,甘心左袒,或恐決裂,姑事調停。李鴻章事事挾制朝廷,抗違諭旨。唯冀皇上赫然震怒,明正其罪,佈告天下,如是而將士有不奮興、賊人有不破滅者,即請斬臣以正妄言之罪。」疏入,上諭:「軍國要事,仰承懿訓遵行,天下共諒。乃安維峻封奏,託諸傳聞,竟有‘皇太後遇事牽制’之語,妄言無忌,恐開離間之端。」命革職發軍台。維峻以言獲罪,直聲震中外,人多榮之。訪問者萃於門,餞送者塞於道,或贈以言,或資以贐,車馬飲食,眾皆為供應。抵戍所,都統以下皆敬以客禮,聘主講掄才書院。二十五年,釋還,遂歸里。三十四年,起授內閣侍讀,充京師大學總教習。宣統三年,復辭歸。越十有五年,卒。

維峻崇樸實,尚踐履,不喜為博辨,尤嚴義利之分。歸後退隱柏崖,杜門著書,隱然以名教綱常為己任。每談及世變,輒憂形於色,卒抑鬱以終。著有四書講義、詩文集。


  
文悌,字仲恭,瓜爾佳氏,滿洲正黃旗人。以筆帖式歷戶部郎中,出為河南知府,改禦史。光緒二十四年,變法詔下,禮部主事王照應詔上言,尚書許應癸不為代奏。禦史宋伯魯、楊深秀聯名劾以守舊迂謬,阻撓新政,諭應騤明白回奏,覆奏稱珍惜名器,物色通才,並辭連工部主事康有為,請罷斥驅逐。奏上,以抑格言路,首違詔旨,禮部尚書、侍郎皆革職,賞照四品京堂。

文悌以言官為人指使,黨庇報復,紊亂台諫,遂上疏言:「康有為向不相識,忽踵門求謁,送以所著書籍,閲其著作,以變法為宗。而尤堪駭詫者,託辭孔子改制,謂孔子作春秋西狩獲麟為受命之符,以春秋變周為孔子當一代王者。明似推崇孔子,實則自申其改制之義。乃知康有為之學術,正如漢書嚴助所謂以春秋為蘇秦縱橫者耳。及聆其談治術,則專主西學,以師法日本為良策。如近來時務、知新等報所論,尊俠力,伸民權,興黨會,改制度,甚則欲去拜跪之禮儀,廢滿、漢之文字,平君臣之尊卑,改男女之外內。直似只須中國一變而為外洋政教風俗,即可立致富強,而不知其勢小則群起鬥爭,立可召亂;大則各便私利,賣國何難?曾以此言戒勸康有為,乃不思省改,且更私聚數百人,在輦轂之下,立為保國會,日執途人而號之曰:‘中國必亡,必亡!’以致士夫惶駭,庶眾搖惑。設使四民解體,大盜生心,藉此以集聚匪徒,招誘黨羽,因而犯上作亂,未知康有為又何以善其後?曾令其將忠君愛國合為一事,勿徒欲保中國而置我大清於度外,康有為亦似悔之。又曾手書禦史名單一紙,欲臣倡首鼓動眾人伏闕痛哭,力請變法。當告以言官結黨為國朝大禁,此事萬不可為。以康有為一人在京城任意妄為,遍結言官,把持國事,已足駭人聽聞;而宋伯魯、楊深秀身為台諫,公然聯名庇黨,誣參朝廷大臣,此風何可長也!伏思國家變法,原為整頓國事,非欲敗壞國事。譬如屋宇年久失修,自應招工依法改造,若任三五喜事之徒曳之傾倒,而曰非此不能從速,恐梁棟毀折,且將傷人。康有為之變法,何以異是?此所以不敢已於言也。」疏上,斥回原衙門行走。

太後復訓政,賞文悌知府,旋授河南知府。二十六年,兩宮西狩,文悌迎駕,擢貴西道。乞病歸,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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