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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你對我把精神從舊的成見中擺脫出來的這種辦法表示贊成。實際上這種辦法是沒有人能夠反對的。可是你要我直截了當用很少幾句話,這就是說,簡言之,馬馬乎乎地、用不着那麼小心謹慎地去做就行了,好象清楚我們自從幼年時期以來所積累的全部錯誤、我們能夠把我們毫不猶豫地認為必須做的事情都做得非常正確,是那麼容易似的。可是,不錯,我看得出你本來是想要告訴我,有很多人嘴上雖然說必須小心從事以避免成見,可是他們從來不去避免成見,因為他們並不真想避免成見,而且認為不應該把他們一旦當做真實的而接受過來的東西看做是成見。當然,你在這裡把他們的角色扮演得唯妙唯肖,並且把他們有可能反駁我的那些東西一個也不漏掉。不過,你所說的那些話連一點哲學家的味道都沒有。因為,你說用不着去假想一個騙人的上帝,或者去假想我是在睡夢中。一個哲學家會認為有必要說出為什麼不能加以懷疑的理由;如果他沒有什麼理由(因為實際上並沒有什麼理由),他就不會說出這種話。他也不會說什麼只要在這個地方把我們不信任的理由歸之於人類精神的不明智或者我們本性的弱點就行了。因為,為了改正我們的錯誤,用不着說我們之所以犯錯誤就是由於我們的精神不很明智,或者由於我們的本性殘缺不全;因為這和我們說我們之所以犯錯誤是因為我們本來就好犯錯誤是一樣的。當然,由於害怕對於凡是我們有可能在上面犯錯誤的東西過于輕信起見,於是我們對那些東西都一律加以警惕,就象我所做的那樣,我們不能否認那會是更有好處的。一個哲學家也不會說把一切東西都假定是錯誤的,這就是我不惜從我的舊成見中解脫出來而去採取一個另外的、完全新的成見。他也不會首先試圖指出象這樣的一種假定有可能使我們得出來錯誤的結論。可是恰恰相反,你不久以後說我不可能勉強我自己對我假定為錯誤的那些東西的真實性和可靠性加以懷疑;也就是說,我不可能採取你提出要我提防的那種成見。一個哲學家對於這種假定,和他看到有人要弄直一根彎了的棍子就要把這根棍子向另外一個方向彎時一樣,並不感到有什麼奇怪,因為他知道人們就是經常把假的東西當做真的,以便更進一步闡明真理,比如天文學家們就想象出天上有一個天球赤道、一個黃道帶和其他的圓圈,幾何學家們就在既定的圖形上加上幾條新的綫。哲學家們也經常這樣做。而那個把這叫做裝腔做勢、弄虛做假,追求拐彎抹角、稀奇古怪的東西,說這不適合一個哲學家的坦率精神和追求真理的熱誠態度的人,充分表露了他自己既不願意使用哲學的坦率精神,也不願意講什麼道理,只不過是玩弄詞藻、花言巧語一番罷了。對反駁第二個沉思的答辯
一、你在這裡不是向我講道理,而是進一步用花言巧語來和我們開玩笑;因為當我正正經經地講話時,你卻認為我是在開玩笑,而當我只是用疑問的形式、按照一般人的見解來提出的東西時,你卻把它當做認真地、確有把握地這樣說的。因為,在我說凡是由感官接受過來的印證,都必須認為是不可靠的,甚至是假的時,我是真心這樣說的;這對於更好地理解我的沉思來說是如此必要,以致不能或者不願意承認這件事的人是不可能說得出什麼值得答辯的相反的話來。
雖然如此,必須注意生活上的行動和追求真理二者之間的區別。追求真理,這是我反覆說過多次的;因為,至于說到生活上的行動,不聯繫到感官,那是非常荒唐的。因此人們經常嘲笑那些懷疑論者,他們把世界上的一切事物忽視到如此地步,以致必須由他們的朋友們看守住他們,以便防止他們自己陷入深淵。就是為了這個原故,我在另一個地方說:一個有良知的人不能真正對這些事物有所懷疑。可是,當問題在於追求真理,在於知道人類精神能夠靠得住地認識到什麼東西時,不願意認真地把這些東西當做不可靠的、甚至當做假的來拋棄掉,以便指出那些用這樣的辦法拋棄不掉的因而是更確實的、更能被我們認識的、更可靠的東西,這無疑是完全違反理性的。
至於我說我還不充分認識什麼是一個在思維的東西,這並不象你說的那樣是我認真這麼說的,因為我已經在那個地方給它做瞭解釋;我說我決不懷疑物體的本性在於什麼,以及我並沒有給它加上什麼本身自動的性能,我也不是認真這麼說的;我說我把靈魂想象為一陣風或一個火焰,以及我僅僅是在這個地方按照一般人的見解所講的、為了以後指出都是錯誤的其他類似的東西,都不是認真這麼說的。可是你說我把走路、感覺、吃飯等等功能歸之於靈魂,以便你接着就加上這樣的話:這些我都同意你,只要我們保持住你在精神和物體之間所劃的區別就行,你說的是老實話嗎?因為我在這個地方明明白白地說吃飯只應歸之於肉體;至于感覺和走路,我也絶大部分歸之於肉體;關於那些東西,我歸之於靈魂的僅僅是一個思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