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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一出口,兩人便爭吵不休;可是班納特先生說一不二,於是又吵了起來;後來班納特太太又發覺丈夫不肯拿出一文錢來給女兒添置一些衣服,不禁大為驚駭。班納特先生堅決聲明,麗迪雅這一次休想得到他半點疼愛,這實在叫他太太弄不懂。他竟會氣憤到這樣深惡痛絶的地步,連女兒出嫁都不肯優待她一番,簡直要把婚禮弄得不成體統,這確實太出乎她的意料。她只知道女兒出嫁而沒有嫁妝是件丟臉的事情,至于她的私奔,她沒有結婚以前就跟韋翰同居了兩個星期,她倒絲毫不放在心上。
伊麗莎白目前非常後悔,當初實在不應該因為一時痛苦,竟讓達西先生知道了她自己家裡為她妹妹擔憂的經過,因為妹妹既然馬上就可以名正言順地結婚,了卻那一段私奔的風流孽債,那麼,開頭那一段不體面的事情,她們當然希望最好不要讓局外人知道。
她並不是擔心達西會把這事情向外界傳開。講到保守秘密,簡直就沒有第二個人比他更能使她信任;不過,這一次如果是別的人知道了她妹妹的醜行,她決不會象現在這樣難受。這倒不是生怕對她本身有任何不利,因為她和達西之間反正隔着一條跨不過的鴻溝。即使麗迪雅能夠體體面面地結了婚,達西先生也決不會跟這樣一家人家攀親,因為這家人家本來已經缺陷夠多,如今又添上了一個一向為他所不齒的人做他的至親,那當然一切都不必談了。
她當然不怪他對這門親事望而卻步。她在德比郡的時候就看出他想要博得她的歡心,可是他遭受了這一次打擊以後,當然不會不改變初衷。她覺得丟臉,她覺得傷心;她後悔了,可是她又几乎不知道在後悔些什麼。如今她已經不想攀附他的身份地位,卻又忌恨他的身份地位;如今她已經沒有機會再聽到他的消息,她可又偏偏希望能夠聽到他的消息;如今他們倆已經再不可能見面,她可又認為,如果他們倆能夠朝夕聚首,那會多麼幸福。她常常想,才不過四個月以前,她那麼高傲地拒絶了他的求婚,如今可又心悅誠服地盼望他再來求婚,這要是讓他知道了,他會感到怎樣的得意!她完全相信他是個極其寬宏大量的男人。不過,他既然是人,當然免不了要得意。
她開始理解到,他無論在個性方面和才能方面,都百分之百是一個最適合她的男人。縱使他的見解,他的脾氣,和她自己不是一模一樣,可是一定能夠叫她稱心如意。這個結合對雙方都有好處:女方從容活潑,可以把男方陶治得心境柔和,作風優雅;男方精明通達,閲歷頗深,也一定會使女方得到莫大的裨益。
可惜這件幸福的婚姻已經不可能實現,天下千千萬萬想要締結真正幸福婚姻的情人,從此也錯過了一個借鑒的榜樣。她家裡立刻就要締結一門另一種意味的親事,也就是那門親事破壞了這門親事。
她無從想象韋翰和麗迪雅究竟怎麼樣獨立維持生活。可是她倒很容易想象到另一方面:這種只顧情慾不顧道德的結合,實在很難得到久遠的幸福。
嘉丁納先生馬上又寫了封信給他姐夫。他先對班納特先生信上那些感激的話簡捷地應酬了幾句,再說到他極其盼望班納特府上的男女老幼都能過得舒舒服服,末了還要求班納特先生再也不要提起這件事。他寫這封信的主要目的是,要把韋翰先生已經決定脫離民兵團的消息告訴他們。
他這封信接下去是這樣寫的:
我非常希望他婚事一定奪之後就這樣辦。我認為無論為他自己着想,為外甥女兒着想離開民兵團確是一個非常高明的措施,我想你一定會同意我的看法。韋翰先生想參加正規軍,他從前的幾個朋友都願意協助他,也能夠協助他。駐紮在北方的某將軍麾下的一個團,已經答應讓他當旗手。他離開這一帶遠些,只會有利於他自己。他前途頗有希望,但願他們到了人地生疏的地方能夠爭點面子,行為稍加檢點一些。我已經寫了信給弗斯脫上校,把我們目前的安排告訴了他,又請他在白利屯一帶通知一下韋翰先生所有債主,就說我一定信守諾言,馬上就償還他們的債務。是否也可以麻煩你就近向麥裡屯的債主們通知一聲?隨信附上債主名單一份,這都是他自己說出來的。他把全部債務都講了出來;我希望他至少沒有欺騙我們。我們已經委託哈斯東在一周以內將所有的事統統辦好。那時候你如果不願意請他們上浪搏恩來,他們就可以直接到軍隊裡去,聽見內人說,外甥女兒很希望在離開南方之前跟你們見見面。她近況很好,還請我代她向你和她母親請安。
愛·嘉丁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