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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問起姐姐的病情如何,可沒有得到滿意的回答。據說班納特小姐晚上睡不好,現在雖然已經起床,熱度卻很高,不能出房門。使伊麗莎白高興的是,他們馬上就把她領到她姐姐那兒去。吉英看到她來,非常高興,原來她為了不願意讓家裡人着急和麻煩,所以信裡並沒有說明她極其盼望有個親人來看看她。可是她沒有力氣多說話,因此,當彬格萊小姐走開以後,剩下她們姐妹倆在一塊兒的時候,她只說到她們這兒待她太好了,使她非常感激……─除了這些話以外,就沒有再說什麼。伊麗莎白靜悄悄地等候着她。早飯吃過以後,彬格萊家的姐妹也來陪伴她們,伊麗莎白看到她們對吉英那麼親切和祥,便不禁對她們有了好感。醫生來檢查了病人的癥狀,說她是重傷風(其實這也是可想而知的),他囑咐她們要儘力當心,又勸吉英上床去睡覺,並且給她開了幾樣藥。醫生的囑呼立刻照辦了,因為病人熱度又高了一些,而且頭痛得很厲害。伊麗莎白片刻也沒有離開她的房間,另外兩位小姐也不大走開;男客們都不在家裡,其實他們在家裡也幫不了什麼忙。
正三點的時候,伊麗莎白覺得應該走了,於是勉強向主人家告別。彬格萊小姐要她乘着馬車回去,她正打算稍許推辭一下就接受主人的盛意,不料吉英說是捨不得讓她走,於是彬格萊小姐便不得不改變了請她坐馬車回去的主意,請她在尼日斐花園小住一陣。伊麗莎白感激不盡地答應了。接下來就是差人上浪博恩去,把她在這兒暫住的事情告訴她家裡一聲,同時叫她家裡給她帶些衣服來。
第八章
五點鐘的時候,主人家兩姐妹出去更衣;六點半的時候伊麗莎白被請去吃晚飯。大家都禮貌周全,紛紛來探問吉英的病情,其中尤其是彬格萊先生問得特別關切,這叫伊麗莎白非常愉快,只可惜吉英的病情一些沒有好轉,因此她無法給人家滿意的回答。那姐妹聽到這話,便幾次三番地說她們是多麼擔心,說重傷風是多麼可怕,又說她們自己多麼討厭生病,……說過了這些話以後就不當它一回事了。伊麗莎白看到她們當吉英不在她們面前的時候就對吉英這般冷淡,於是她本來那種討厭她們的心理現在又重新滋長起來。的確,她們這家人裡面只有她們的兄弟能使她稱心滿意,你一眼便可以看出他是真的在為吉英擔憂,再說他對於伊麗莎白也慇勤和悅到極點。伊麗莎白本以為人家會把她看作一個不速之客,可是有了這份慇勤,她就不這麼想了。除他以外,別人都不大理睬她。彬格萊小姐的心在達西先生身上,赫斯脫太太差不多也沒有什麼兩樣;再說到赫斯脫先生,他就坐在伊麗莎白身旁,他天生一副懶骨頭,活在世上就是為了吃、喝、玩牌,他聽到伊麗莎白寧可吃一碟普通的菜而不喜歡吃燴肉,便和她談不上勁了。
伊麗莎白一吃過晚飯就回到吉英那兒去。她一走出飯廳,彬格萊小姐就開始說她的壞話,把她的作風說得壞透了,說她既傲慢又無禮貌,不懂得跟人家攀談,儀表不佳,風趣索然,人又長得難看。赫斯脫太太也是同樣的看法,而且還補充了幾句:
「總而言之,她除了跑路的本領以外,沒有要樣別的長處。她今兒早上那副樣子我才永遠忘不了呢,簡直象個瘋子。」
「她的確象個瘋子,露薏莎。我簡直忍不住要笑出來。她這一趟來得無聊透頂;姐姐傷了點風,幹嗎要她那麼大驚小怪地跑遍了整個村莊?……頭髮給弄得那麼蓬亂,那麼邋遢!」
「是呀,還有她的襯裙……可惜你沒看到她的襯裙。我絶對不是瞎說,那上麵糊上了有足足六英吋泥,她把外面的裙子放低了些,想把來遮蓋,可是遮蓋不住。」彬格萊先生說:「你形容得並沒有過火的地方,露薏莎,可是我並不以為然。我倒覺得伊麗莎白·班納特小姐今兒早上走進屋來的時候,那種神情風度很不錯呢。我並沒有看到她的骯髒的襯裙。」
「你一定看到的,達西先生,」彬格萊小姐說,「我想,你總不願意看到你自己的姐妹弄成那副狼狽樣子吧。」
「當然不願意。」
「無緣無故趕上那麼三英里路、五英里路,誰曉得多少英里呢,泥土蓋沒了踝骨,而且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她這究竟是什麼意思?我看她十足表現了沒有家教的野態,完全是鄉下人不懂禮貌的輕狂。」
彬格萊先生說:「那正說明了她的手足情深,真是好極了。」
彬格萊小姐死樣怪氣地說:「達西先生,我倒擔心,她這次的冒失行為,會影響你對她那雙美麗的眼睛的愛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