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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薩琉斯提(前
86—
35)羅馬歷史學家。
「這是幹什麼,先生們?」女主人說,「你們盡用拉丁語說話,好象這樣才過癮似的!告訴我,那句拉丁話說的是什麼?」
「那句話說:克列阿佩特拉出賣自己的色相,並且有許多男人拿自己的生命作價錢買她一個夜晚……」
「多可怕!」女士們說,「這裡頭你們找到了什麼動人的地方呢?」
「怎麼?我以為,克列阿佩特拉不是下流的蕩婦,她給自己的估價並不便宜。我曾經建議××就這件事寫部長詩。他動筆了,隨即又扔掉。」
「他寫得好嗎?」
「他想從這裡頭得出什麼結論?中心思想是什麼?您記不得了嗎?」
「他從埃及女皇的禦花園裡大張宴席這一點下手寫起。」
※ ※ ※
漆黑、炎熱的夜幕籠罩着非洲的天空,亞歷山大城入睡了,廣場閙市悄然無聲,房屋裡都滅了燈。唯有法羅斯島上的燈塔在遼闊的海面上空放射着光芒,好似睡美人床頭的一盞明燈。
※ ※ ※
普托洛梅朝①的宮殿燈火通明,熱閙非常:克列阿佩特拉女皇正大宴賓客。桌子四周擺滿了象牙之榻。三百個侍童招待賓客。三百個侍女給他們捧上灌滿了希臘美酒的雙耳壺。
三百個黑人太監默然監視着侍女。
①普托洛梅朝——希臘化時期統治埃及的王朝(前
305—
30)。
※ ※ ※
一根根紫紅圓柱,南北一字兒排開,迎接東南的和風。空氣紋絲不動。宮燈的火舌吐出烈焰,紋絲不動。香爐裡清煙縷縷,向上升騰,紋絲不動。大海波平如鏡,在半圓形的皇宮的玫瑰色的禦階下展開,紋絲不動。海面上反照出一群守衛皇宮的獅身人面獸的黃金的利爪和花崗石尾巴……唯有七絃琴和長笛的音浪振動着火舌、空氣和大海。
※ ※ ※
突然女皇陷入沉思,憂鬱地垂下她美艷的頭顱。輝煌的宴會被她的憂鬱所籠罩,好似烏雲遮住了太陽。
※ ※ ※
她為什麼憂傷?
為什麼憂愁向她襲來?
這位埃及女皇,
她還缺乏什麼?
她的首都富麗堂皇,
女皇被一群群奴隷層層防衛,
天下太平,江山執掌。
地上的神靈對她唯命是從,
宮殿裡充塞着天下奇珍。
不論非洲的白天如何酷熱,
也不論暗夜的陰影如何清涼,
她每時每刻都有享不盡的榮華,
藝術珍品撫慰着她沉睡了的官感。
普天之下的土地,全世界海洋的波浪,
作為貢品,給她呈獻不斷變換的新妝
她隨隨便便換了一件又一件;
有時遍身紅藍寶石,閃爍生光;
有時又挑一件腓尼基婦女
常穿的朱紅長袍和雲裳;
有時又玉體袒露,芙蓉出水,
她委身于古老的尼羅河的波浪,
在層樓畫舫的華麗的風帆的陰影下,
浪花之間,誕生了一個新的維納絲。
每時每刻在他眼前,
酒宴撤去,又開酒宴,
有誰在自己心靈深處能夠理解
她每個暗夜的全部秘密?……
別提了!她的心早已慵倦苦悶,
如饑似渴,追求莫名的享樂,——
她疲倦了,厭膩了,
患了一種病,叫做感官遲鈍……
克列阿佩特拉從沉思中清醒過來。
宴會靜下來,好似要打瞌睡,
她的額頭又重新抬起,
眼睛燃燒,眼空無物,
她嫣然一笑,開口說道:
“獲得我的愛情,莫不是天大的欣幸?
好!且聽我的命令:
我將忘卻寡人與臣下之間的不平等,
艷福將光臨你們,很有可能。
我號召,有誰膽敢來響應?
我出賣我的夜晚,
說吧!你們中間有誰膽敢
以生命作價錢來買我一晚?
……………………
「這個題目應當讓侯爵夫人喬治·桑①來做,因為她也是一個蕩婦,跟您的克列阿佩特拉一個樣。她會把您的埃及故事改寫成現代風格。」
①喬治·桑(
1804—
1876),法國女作家。
“不可能。不可能做到逼真。那個故事徹頭徹尾是古代的。
那種交易現在做不成了,好比現在不會建造金字塔。”
「為什麼那種交易做不成?莫非現代婦女中間找不到一個壞種,她真想實際上體驗一下那樁時時刻刻想著的事:即她的愛情比許多男人的生命更加寶貴。」
“或許,弄清這點倒是很有意思的。但是,用什麼方式可以做出這個學究式的實驗呢?
克列阿佩特拉有一切手段可以迫使自己債務人還清欠帳。我們辦得到嗎?當然,不能把那契約寫進完了印花稅的檔案裡並且得到樞密院的簽署。”
「在這種情況下可以搞君子協定:說話算數。」
「那又怎麼樣?」
「女人可以要她的情夫說話算數,保證第二天他開槍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