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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禮儀式按如下程序舉行。亡人升天的當日即將他抬到墓地,這是為了不讓死人在小茅屋裡無端佔據多餘的一席之地。因此之故,有時不免發生如下情況,即死人在棺材裡被抬進墓地之時,他卻在那裡頭打噴嚏或打阿欠,這倒使其雙親快活死了。寡婦哭她的丈夫,邊號啕邊訴說:「我的光明!我的英勇的當家人!你把我扔給誰呢?我用什麼來悼念你呢?」從墓地回來以後,喪事開張,以悼念亡人在天之靈,親朋戚友喝得爛醉如泥兩三天,或者整整一個禮拜,這可得看對亡人奠祭的虔誠與熱心的程度而定。這些農村葬禮儀式一直保留到今天。
戈琉辛諾村人的裝束,是把上衣罩在褲頭上面,這便是發源於斯拉夫人的特徵。冬季他們穿羊皮襖子,但更多地是為了好看,並不全是為了禦寒。因為羊皮襖通常只掛在一旁肩膀上,而在需要活動筋骨的輕微勞動之際,他們就乾脆脫下皮襖。
科學、藝術和詩歌在戈琉辛諾自古以來處于興旺發達的狀態。且不說神父和教堂神職人員,居民大都識字。編年史記載有個叫金連琪的地方自治會書記,生活于
1767年前後,他不但右手會寫字,連左手也會寫字。這位非凡的人物以書寫各類信札、呈文以及私人檔案而遠近聞名。他為自己的藝術,為自己愛管閒事,為自己插手各項重要事務而不止一次吃過苦頭。他下世時已是衰朽之年了,其時他正練習用右腳寫字,因為用兩隻手寫的字已經過于出名了。他對戈琉辛諾村的歷史發揮過重要作用,這點讀者往下看就會明白。
音樂永遠是受過教育的戈琉辛諾村人喜愛的藝術。三絃琴與風笛愉悅敏感的心靈,直到如今還在各家各戶,尤其在裝飾有松樹與雙頭鷹的雕刻的古風尚存的公會堂內時時演奏。
詩歌也曾在古時的戈琉辛諾村繁榮過。阿爾希普—雷索伊的詩作,如今年青一代記憶猶新。
那些詩作論其溫柔惇厚之旨,不亞於著名的魏吉爾①的牧歌,觀其描摩萬象之筆,實在遠遠超過蘇瑪洛可夫②先生。雖然在浮辭艷句方面,它們比我國詩神的最新的作品要略遜一籌,但論工巧與機鋒,兩者不相上下。
①魏吉爾(公元前
70—
19),羅馬詩人,其主要著作為《伊尼德》。
②蘇馬羅可夫(
1717—
1777),俄國詩人和戲劇家。
下面引一首諷刺詩為例以資說明:
安東村長很匆忙,
記錄冊子懷中藏,(重複一遍)
趕到主子庭院裡,(重複一遍)
忙把冊子呈獻上。
主人拿起看一看,
搞不清那上頭寫的啥名堂。
哎呀!安東大村長!
你把貴族老爺都偷光,逼得全村去要飯,
因此便把老婆也獻上。
以上我已向我的讀者介紹了戈琉辛諾村的民俗學與統計學方面的狀況以及其居民的人情風俗,現在,我就要直接進入正題了。
無稽神話的時代
村長特裡封
戈琉辛諾村的施政形式有過幾次變動。管理權原來歸村社選舉的長老掌管,後來由地主指定的總管統攬,最後,地主親自動手來抓。三種施政形式的利弊我將在下面的敘述中一一談到。
戈琉辛諾村的起源以及其原始居民已經湮沒在一團黑暗之中,無從查考。模糊的傳說告訴我們,戈琉辛諾某個時候曾經是個富有的大村莊,其居民都豐衣足食,一年只收一次代役租,給某個不知其名的人送去幾車穀物就算了事。那時候,大家都賤買貴賣,不知有總管。
村長也不欺壓百姓。居民做得很少,而日子過得象歌唱般稱心。牧童穿著皮靴去放牲口。我們不應被這類迷人的圖畫所盅惑。各族人民不約而同都夢想黃金時代,這僅僅證明,人們永遠對現狀不滿,而根據經驗知道,對未來不要存太多的希望,因此他們就發揮想象力,用種種美好的顏色去美化過去。請看下面令人信服的事實:
戈琉辛諾村自古以來屬於別爾金這一門望族。但是,我的祖先,領有多處世襲田產,把這一處邊遠的產業不放在眼裡。戈琉辛諾交租很少,村子歸長老管理,長老為人民謂徹①即村社大會選舉產生。
①古俄羅斯市民會議。
但是,隨着時光的流逝,別爾金一族分家,產業凋零。富有的祖先的變窮了的子孫不能捨棄奢侈的習慣,於是,硬要從縮小了十倍的田產上收取原來同等數量的租貢。苛求的索租信一封接一封催逼。村長在謂徹上朗讀這些信件,長老們議論紛紜,村社騷動起來。而老爺們,代替雙倍租貢,收到了謄寫在油污的紙張上和用銅幣封印的狡猾的推托之辭和哀哀的訴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