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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良嗣以前月抵燕,諸將列館郊外,獨置南使于一廢寺,以氈帳為館。良嗣見金主曰:「本朝徇大國多矣,豈平、灤一事不能相從邪?」金主曰:「平、灤欲作邊鎮,不可得也。」遂議租稅,金主曰:「燕租六百萬,今止取一百萬,亦不為多。不然,還我涿、易舊疆及常勝軍,吾且提兵按邊。」良嗣曰:「本朝自以兵下涿、易,今乃云爾,豈無曲直邪?」且言御筆許十萬至二十萬,不敢擅增。乃令良嗣以國書歸報。金主問來期何時,良嗣以半月對,金主曰:「我欲二月十日巡邊,無妨我。」良嗣曰:「此去朝廷數千里,今正月且盡,安能及期!莫若使人留雄州,以書驛聞為便。」金主許之。時金人得左企弓輩,日與之謀,以為南朝雅畏契丹。加以劉延慶之敗,益有輕我心。企弓嘗獻詩曰:「君王莫聽捐燕議,一寸山河一寸金。」故金人欲背初約,要求不已。然南使過盧溝,金人悉斷其北橋樑,焚次舍,蓋亦恐我不從而自防也。其書略言:「貴朝兵今不克夾攻,特因己力下燕。今據燕管內,每年租六百萬貫,良嗣等稱御筆許二十萬,以上不敢自專。其平、灤等州,不在許限;儻務侵求,難終信義。仍速追過界之兵。」王黼欲功之速成,乃請復遣使,從之。
庚寅,詔遣良嗣等自雄州再往,許契丹舊歲幣四十萬之外,每歲更加燕京代稅一百萬緡,及議畫疆與遣使賀正旦、生辰、置榷場交易。
遼德妃蕭氏見遼主于四部族,遼主怒,殺蕭氏,蕭干奔奚。遼主責耶律達實曰:「我在,何故立淳?」達實曰:「陛下以全國之勢,不能一拒敵,棄國遠遁,使黎庶塗炭。即立十淳,皆太祖子孫,豈不勝乞命它人邪?」遼主無以答,賜酒食,赦其罪。
趙良嗣等至燕京,見金主,金主得書,大喜。良嗣謂洛索曰:「貴朝所須歲幣不貲,皇帝無少吝。今平州已不可得,唯西京早定奪,庶人情無虧。」洛索笑曰:「此無它,皇帝意南朝犒賞諸軍耳。」馬擴答以「貴朝既許西京,朝廷豈無酬酢之禮!」洛索曰:「此亦須再遣使去。」於是遣尼楚赫等三人與良嗣俱來。金主謂良嗣曰:「尼楚赫,貴臣也,可善待之。」
三月,乙卯,尼楚赫等人見于崇政殿,其國書、誓書並無一語及西京者。對罷,詣王黼第,黼欲令庭趨,尼楚赫不可,分庭而見。尼楚赫乃言:「士卒取西京勞甚,宜有犒勞。」黼皆許諾。帝以其主有「善待」之語,詔特預春宴。宴日,就辭于集英殿。詔吏部侍郎盧益、良嗣俱充國信使,馬擴副之,持國書及誓書往軍前,議交燕月日。
戊午,金都統杲等言:「耶律伊都、圖喇謀叛,宜早圖之。」金主招伊都等,從容謂之曰:「朕得天下,皆我君臣同心同德以成大功,固非汝等之力。今聞汝等謀叛,若誠然邪,必須鞍馬、甲冑、器械之屬,當悉付汝,朕不食言。若再為我擒,無望免死。欲留事朕,無懷異志,朕不汝疑。」伊都等皆顫慄不能對。命杖圖喇七十,餘並釋之。
盧益、趙良嗣、馬擴行至涿州,金洛索、高慶裔等先索誓書觀之,斥字畫不謹,令易之。益言:「主人親禦翰墨,所以示尊崇于大國也。」金人不聽,兼求細故紛紛,至汴京更易者數四。金人又言:「近有燕京職官趙溫訊、李處能、王碩儒、韓昉、張軫等越境去,南朝須先以見還,方可議交燕月日。」是數人者,皆契丹所指名,故金人索之。良嗣欲諭宣撫司遣去,益、擴不可,曰:「諸人聞已達京師,今欲悉還之,不唯失燕人心,且必見憾,盡告吾國虛實,所繫非細。況今已迫四月,敵亦難留,何慮不交,奈何隨所索即與之!彼得一詢十,何時已邪!」良嗣卒與薩魯謨赴宣撫司,縛送溫訊等於金。既至,宗翰釋其縛而用之。
壬午,盧益等赴花宴。時金主形神已病,中觴,促令便辭,略不及交燕事。益力言之,洛索曰:「兩朝誓書中不納叛亡,今貴朝已違誓矣。」益曰:「且勿言諸人未嘗有至南朝者,借使有之,在立誓後邪,立誓前邪?」良嗣亦曰:「未議之事有五:“一回答誓書,二交燕京月日,三符家口立界,四山後進兵時日,五西京西北界未定,兼賞軍銀絹在涿州未交,安得便辭!」洛索曰:「皇帝有言,山西地土並符家口已無可議者,使副當亟辭去。」癸未,復遣良嗣往雄州取戶口,途次,楊璞以國書、誓書二稿示良嗣,欲借糧十萬斛,轉至檀州、歸化州給大軍,討天祚,且請良嗣入辭。良嗣問交燕之期,定以十七日。於是及益、擴等賫國書與楊璞俱來。至雄州,宣撫司猶疑金人所納非實,因留馬擴同入燕,備緩急差使,遣良嗣與楊璞赴京師。
初,王黼既專任交燕事,降旨飭童貫、蔡攸不得動,以聽約束,因使趙良嗣奉使。而金主謂良嗣曰:「我聞中國大將獨仗劉延慶,延慶將十五萬眾,一旦不戰自潰,中國何足道!我自入燕山,今為我有,中國安得有之!」良嗣不能對。
舊制,遼使至,待遇之禮有限,不示以華侈,且以河朔甫近都邑,故迂其程途,多其裡候,次第為之燕犒而至,防微杜漸意也。及黼遣良嗣,唯務欲速以擅其功,與金使人限以七日自燕山至闕下,凡四五往反皆然。又,每至輒陳尚方錦繡金玉瑰寶以誇富盛。金人因是益生心,邀索不已,黼勸帝曲從之。而營、平二州及山後之地,終不可得,姑欲得燕山以稍塞中外之議。約既定,復索禮數,因盡還其待遼人敵國之禮,唯不稱兄弟而已。
續資治通鑒●卷第九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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