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自己也深深感到,「沒有密友是很糟的」,至于結婚,他不是沒有想過,但是出於他的本性他並不渴望結婚。
1876年
9月他在給弟弟阿納托裡的信中談到關於這個問題時曾說:「我曾告訴過你,我要將我的生活做一個重大改變,其實我根本沒有作過這樣的的決定!我只是想想而已,雖然這也是正正經經的想。其實我在等待一種外力強迫我採取這樣的行動。這裡我必須承認,我那小小的公寓,我的寂寞的黃昏,我的生活安逸和平靜,對於我有一種特殊的魅力。
當我一想到要結婚就必須放棄這一切,我就感到不寒而慄!」他這種對自己和對未來的困惑一直在繼續。
也許,凡是命中注定的,真的都將不可逃脫。沒過多久,命運果然給了他一次嘗試婚姻的機會,而且這場婚姻的苦澀卻給他造成了終生的災難。
1877年
5月的一天,柴可夫斯基收到了他的一個女學生安東尼娜·米柳柯娃的一封求愛信。她
28歲,長得還算漂亮,心地善良,受教育不高,家境不富裕,靠自己生活。她還有一個母親。女學生在信中表達了對柴可夫斯基的尊敬和愛慕。
柴可夫斯基每當接到類似的信件往往是不予覆信的。而安東尼娜的信寫得極其懇切、真摯,使他不得不作出答覆。儘管柴可夫斯基在回信中很禮貌地拒絶了姑娘的求愛,然而他們之間的通信卻從此開始了。不久柴可夫斯基應邀去拜訪了她。
見面時,柴可夫斯基向安東尼娜表示了給她回信中同樣的態度。柴可夫斯基說對於她的愛戀只能報以同情和感激,除此之外不會有其他。然而,事後柴可夫斯基又反覆考慮,覺得這樣對待一個愛着他的姑娘恐怕不妥。柴可夫斯基雖然不愛她,但無意傷害了她。
當時他正在創作歌劇《葉甫根尼·奧涅金》,普希金筆下的那個奧涅金對善良的塔姬雅娜的冷漠是柴可夫斯基所不讚成的。他聯想到自己所面臨的處境,他不願意在現實生活中做奧涅金式的人物。他認真想來,覺得自己給姑娘的覆信和對她的應邀訪問實際上對安東尼娜原來就燃燒起來了的愛情之火起了助燃作用。這是他始料未及的。
看見姑娘在為愛而痛苦,他很不忍心。他知道,如果突然擺脫她,更會使她痛苦難忍。安東尼娜向他表示愛情的灼人的信一封接着一封:「不要叫我失望啊,你不答應我,那你只能浪費時間罷了。沒有你,我不能活,為了這個,我也許快要結束我自己的生命了。”
“我請求你,再到我這來一次。如果你知道我多麼痛苦,那一定會大發慈悲,滿足了我的願望的。」
安東尼娜以生命作抵押的愛的懇求,使柴可夫斯基沒了退路。犧牲這個少女,讓她毀滅,來拯救自己的自由,柴可夫斯基不忍心這樣做。他不能不做出讓步了。於是他跑到安東尼娜那去,坦率地告訴她說,他真的並不愛她,只可能成為她的一個忠實朋友。
柴可夫斯基向她詳細介紹了自己的毛病:性情孤僻,不善交際,情緒易變有時甚至很反常。還有他的經濟境況也不寬裕。
柴可夫斯基向她交代過自己這些弱點之後再次問她,他是這樣的一個人,她還願意嫁給他嗎?答案仍然是肯定的:「願意。」她說,「沒有一種過失可以使我不愛你。這不是一時的愛情。這是長時期積累起來的情感。
我現在簡直不能夠,也不會摧毀這種感情的。」柴可夫斯基對安東尼娜說:「我這一生從來沒有愛過任何一個女人。我覺得自己已經不是那種能燃起愛的激情的年齡了。我對誰都不會再發生愛情,而您是第一個讓我非常喜歡的女人。
如果一種平靜的、兄長式的愛能使您滿足的話,我願意向您求婚。」安東尼娜對一切都同意,哪怕是兄長式的愛她也覺得求之不得。她只願能守在柴可夫斯基的身邊,只願意能關心他,和他生活在一起。柴可夫斯基以為,他倆已達成協定,一切問題都已得到解決。
其實,安東尼娜是不會滿足於「兄長式的愛」的,她相信在今後共同生活的日子裡,她有能力做到讓他成為她所希望的那種好丈夫。
1877年
7月
18日,
37歲的柴可夫斯基和熱戀着他的安東尼娜在聖·喬治教堂舉行了婚禮。他在舉行婚禮的前一天才把結婚的消息通知家人。出席結婚典禮的只有弟弟阿納托裡和柴可夫斯基的學生柯代克。當天晚上新婚夫婦就離開莫斯科前往彼得堡。
他們準備先去探望柴可夫斯基的老父親,等回到莫斯科後再去鄉下看望安東尼娜的母親。
婚禮一舉行過,只剩下柴可夫斯基和妻子倆人的時候,他感受到了難耐的煩惱。他開始清醒地意識到,他所面對的是他的妻子。這個女人是完全屬於他的。從此以後他倆的命運就再也不能分開,他有責任和她永遠生活在一起。
此時安東尼娜愛的慾火燃得他不知所措,他忽然覺得自己的內心並沒有接納這個女人,對他來說安東尼娜將永遠是個陌生人。在他的心裡只有音樂,他覺得自己是屬於音樂的。他生命中最美好的只是音樂,這是不可以被任何東西取代的,沒有了這個部分,他「未來的生活僅僅是一種枯澀的生存」。
這是太可怕的事。他該怎麼辦呢?安東尼娜沒有錯,讓她感到丈夫不愛她,覺得她是累贅,這很殘忍。若要裝假,而且一輩子裝假,那就等於一輩子受刑,他也辦不到。妻子所期望的那一切,他都不會做。
他感到了可怖的絶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