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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剋夫人覺得在精神上已經和柴可夫斯基如此靠近,所以才有勇氣向他敞開心扉。
柴可夫斯基總是樂於滿足梅剋夫人的要求的。當梅剋夫人提出讓他寫《譴責》後,作曲家先向她表示會儘快寫成她所要的作品,跟着他給梅剋夫人寫了一封長信,信中分析了梅剋夫人屢次委託他寫曲的動機:「第一,你真需要我做些什麼;第二,你希望幫助我。」柴可夫斯基覺得這一次梅剋夫人完全是為了第二個原因讓他寫曲,這使他感到不愉快。他不願意為了得到金錢,在沒有靈感的情況下匆匆濫寫一些曲子,他「不想為了改善物質生活而對藝術有所不忠,利用技巧的純熟,以魚目混珠」,儘管他承認自己缺這個「珠」。
他已經意識到梅剋夫人對他的這些委託都是「偽裝得並不高明的施捨」,於是他寧願直截了當地向她借錢。他對梅剋夫人如實講了自己在經濟上的困境,現在他覺得梅剋夫人是世界上惟一的一個向其借錢而自己不會感到害羞的人。柴可夫斯基希望把自己的一切債務交到一個慷慨正直的債主手裡,靠她的幫助,「能夠擺脫其他許多債主的惡爪」。柴可夫斯基很珍惜與梅剋夫人通信的機會。
他覺得「封封信都說付錢和收錢,這種通信絶對不能坦白的」,他不希望和梅剋夫人總是做音樂交易。柴可夫斯基願意為她真誠地寫曲,而不願用寫曲賺她的錢。梅剋夫人把柴可夫斯基對她的坦率請求看作是對她的信賴和友誼,從而對他充滿了感謝,並且立即給他寄去
3000盧布的貸款。
梅剋夫人生活在柴可夫斯基的音樂裡,也生活在他的歡樂和苦難中。對他的感受和思考,對他的所作所為,梅剋夫人都明了。在他們以書信交往的
14年中,善解人意的溫良的梅剋夫人始終在近近的遠處關照他,守護他。梅剋夫人說:「你是惟一能夠給我這樣深刻,這樣巨大的幸福的人,我無限感激,只希望這將永無止期,也永不改變。”
「我需要你,你是我所熱愛的一門藝術的純潔的先知。」而柴可夫斯基覺得梅剋夫人的友誼「像空氣一樣不可缺少」。他說:“我沒有見過一個人對我這樣親切,從沒有遇見過一個人應和我每一個想法和每一次心的搏動……無論我想什麼,總要想起我遙遠的朋友,她的愛和她的同情已經成為我存在的基石。」
柴可夫斯基把《第四交響曲》獻給了梅剋夫人,把它稱做「我們的交響曲」。這部交響曲凝聚了他們崇高的誠摯的愛。
2《葉甫根尼·奧涅金》
1877年初,柴可夫斯基想著手創作自己的第五部歌劇,他音樂界的同行斯塔索夫有一種看法,認為創作交響曲的柴可夫斯基不適于寫歌劇。還有些人也有類似的說法,因為他的前四部歌劇,除了《鐵匠瓦庫拉》受到歡迎外,其他三部歌劇並不成功。而柴可夫斯基說:「我在這條道路上定下了一站:歌劇,不論您怎樣說我不擅長於創作這種音樂,我將毫不猶豫地走我自己的路。」柴可夫斯基覺得歌劇是一種最容易與群眾接觸的音樂形式,他說過:「歌劇有一種優越性,它能用音樂語言和群眾說話。」當時俄羅斯歌劇已達到了繁榮時期,在所有反映俄羅斯生活題材的歌劇裡,主人公都是歷史人物或農民,包括柴可夫斯基自己寫的歌劇也是如此。現在他想尋求另一類主題,他想表現自己周圍的最普通的人的生活和感受,用歌劇這種體裁探索和反映當代人的精神世界。他最關心的是人物的內心活動,他要在歌劇體裁領域中體現「人類心靈活動」的方式。他開始尋找適合自己所設定的這一新目標的歌劇的創作題材。
5月初的一天,柴可夫斯基來到著名女歌唱家葉麗莎維塔·安德烈耶夫娜·拉甫羅斯卡婭家作客。他們談到了歌劇題材問題。拉甫羅斯卡婭建議說,可否用普希金的詩體小說《葉甫根尼·奧涅金》改編歌劇。柴可夫斯基考慮之後,覺得她的提議很好,於是他當天晚上就把普希金的原著重讀了一遍,他再次被普希金的作品深深感動,產生了一種不可遏止的創作慾望。
他當即寫出了場次大綱,從原詩中挑選了所需素材,準備請好友席洛夫斯基編寫歌劇腳本。
這年夏天柴可夫斯基住在莫斯科近郊席洛夫斯基家開始創作歌劇《葉甫根尼·奧涅金》。他懷着愉快的心情,熱忱滿腔地工作着。這期間他給弟弟莫傑斯特寫信說:「《奧涅金》裡的詩意有多麼豐富啊,我沒想錯,我很瞭解,在這部歌劇裡,舞台效果和動作不多,但是這個題材從總體上所包含的詩意、人情味以及題材的純樸與詩作的天才文筆,這一切都加倍地補償了所有的缺點。」
柴可夫斯基甚至不把這個歌劇稱為歌劇而稱為「抒情場面」,因為他不把注意力放在故事情節和事件上,而是着力表現主人公波瀾起伏的內心世界,反映他們思想感情的變化發展。作曲家給普希金的這部描寫
19世紀初俄國生活的作品帶來了自己時代的特徵。他把劇中人物對幸福的嚮往以及他們和命運之間的衝突尖鋭化了。柴可夫斯基在自己的音樂刻畫中,對普希金筆下人物的描寫增加了新的特點,使得塔姬雅娜、奧涅金、連斯基的形象比在普希金小說中有了更為強烈的悲劇色彩。
柴可夫斯基從青年時代就時常被塔姬雅娜這一充滿詩意的形象所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