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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時候我們更幾乎必須這樣,不要害怕某些思想和某些話,象那般莫斯科的女商人那樣,連聽到『槍炮』呀,『老虎』呀等幾個字眼都要害怕 • 。相反地,我們證明近年來時代的進步也觸及到了我們自身的進步,可以直截了當地說:光是生出來還不是父親,生出來而盡到責任的才是父親。哦,父親這個名稱自然也還有別種含義,別種解釋,也有人主張,只要我的父親生下我來,雖然他是混蛋,雖然他對孩子們是惡棍,卻到底還應該算是我的父親。但是這個含義就有點神秘了,是我用理智所無法理解的,只能用信仰去接受,或者說得正確些,是靠了信仰去接受,好比許多別的事情,我並不理解,可是宗教命令我們去信仰它。但在這種情況下,只能把它劃在現實生活的領域以外。至於現實生活,——它不但具有應享的權利,而且本身也給我們加上了極大的責任,——在這個領域內,如果我們想要富於人情,或者歸根到底來說,合於基督徒的精神,我們就應該而且必須僅僅只按照經過理智和經驗證實,並且由分析的洪爐所考驗過的信念來行事,一句話,必須做出有理性的行動,而不能象在夢中和囈語中那樣做出無理性的行動,以便不給人造成危害,不折磨人,不傷害人。這才是真正的基督教的事業,而不是神秘的,才是合乎理性的,真正愛人的事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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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 • 拉丁文:「我召喚生者」(席勒的詩句)。
• 出自奧斯特羅夫斯基的諷刺喜劇《艱難時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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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裏,從大廳的許多角落裏發出了熱烈的掌聲,但費丘科維奇卻甚至連連地擺著手,似乎懇求大家不要打斷話頭,讓他說完。全場立刻寂靜下來。演說家繼續說下去:
「諸位陪審員,你們以為我們的孩子們,就是在已成為青年,開始懂得思考的時候,也還會不去想這類問題麼?不,這是決不可能的,我們也不應該要求他們作這種不可能的剋制!眼前擺著一個不值得敬重的父親,特別在和別個年歲相同的孩子們的值得敬重的父親相比較的時候,自然而然會在這個青年人的頭腦裏引起種種痛苦的疑問。對於這些疑問,人家打著官腔回答他:『他生了你,你是他的親骨血,因此你就應該愛他。』青年不免會尋思起來:『難道他生我的時候愛過我麼?』他一邊問著,一邊心裏越來越感到奇怪,『難道是為我而生我的麼?他在那個時刻,在也許是被酒刺激得慾火如焚的時刻,他並不知道我,甚至也不知道我是男是女,最多只是把好酒的癖性傳給了我,——這就是他的全部恩德。……為什麼單只因為他生下了我,但以後一輩子卻並不愛我,我就應該愛他呢?』你們也許覺得這些問題是粗暴的,殘酷的,但是你不能給青年人的頭腦加上辦不到的限制,因為『即使你把自然趕出門去,它也會從窗戶裏飛進來的。』而且主要的是,主要的是我們不必害怕那些『槍炮』呀『老虎』呀之類,應該按照理智和仁愛的要求來解決問題,而不應按照神秘的觀念。怎樣解決呢?應該這樣辦:讓兒子站在父親面前,明明白白地問他:『父親,請告訴我:我為什麼應該愛你?父親,請你拿出我應該愛你的根據來!』如果這位父親有力量,能夠回答得出,向他提出根據來,那就是真正的、正常的家庭,不只是建築在神秘的偏見上,而是建立在理智的,負責的,嚴格合乎人性的基礎上。反過來,如果父親提不出根據,那麼這個家庭就立刻完結了。他不成其為父親,兒子此後也就有充分的自由和權利,可以把父親看作是陌路人,甚至是仇敵。諸位陪審員,我們的講壇應該成為真理和健全思想的學校!」
說到這裏,演說家的話被一陣抑止不住的、近乎瘋狂的掌聲所打斷了。固然,並不是全場都鼓掌,但是到底有半數的人。父親們和母親們全鼓起掌來。從太太們坐著的樓上發生了尖叫和呼喊。有人搖晃起手帕來。首席法官拚命搖鈴。他顯然對旁聽席上的行動生氣,但卻又斷然不敢象剛才所威脅的那樣,真把聽眾「逐出場外」。因為連坐在法官席後面的特座上的大員們,一些大禮服上掛著勳章的老頭子們都向演說家又是鼓掌又是搖手帕。因此,等到喧鬧的聲音寂靜下去以後,首席法官也只能仍限於說說以前那句嚴厲的、「逐出場外」的威脅話。得意洋洋、精神抖擻的費丘科維奇又繼續他的演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