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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拉馬助夫兄弟們 - 146 / 238
文學類 / 杜思妥也夫斯基 / 本書目錄
  

卡拉馬助夫兄弟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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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胡說,簡直瞎扯!我根本不知道在枕頭底下。而且也許根本就不在枕頭底下。……我是隨口說在枕頭底下的。……斯麥爾佳科夫說什麼?你們問過他麼,他說放在哪裡?斯麥爾佳科夫怎麼說?這是主要的。……我剛才是故意給自己硬編的。……我沒加考慮就對你們隨口瞎說信封在枕頭底下,可你們現在竟……你們知道,有時話到了嘴邊,就隨口說了出來。斯麥爾佳科夫一個人知道,只有他一個人知道,沒有別人!……他甚至對我也沒有說過放在哪裡!是他,是他!一定是他殺死的,我現在心裏雪亮。」米卡越來越瘋狂地叫嚷,不連貫地反復說著,越來越火,越來越憤激。「你們應該明白,趕快逮捕他,趕快。……就在我逃走以後,格裏戈裏昏迷地躺著的時候,他殺死的,現在這很明白了。……他敲出了暗號,父親給他開了門。……因為只有他一個人知道暗號,沒有暗號父親是不肯開門的。……」

「但是您又忘記了一個事實,」檢察官仍舊用審慎的口氣說,但卻似乎顯示了幾分得意的神色,「如果當您在那兒,當您在花園裏的時候,門就已經開了,那就根本用不著敲暗號了……」


  

「門呀,門呀,」米卡喃喃地說,不聲不響地盯著檢察官,然後又無可奈何地倒在椅子上。大家沈默了。

「是的,門!……那真是惡夢!上帝在跟我作對!」他茫然地兩眼向前面直視著說。

「所以您瞧,」檢察官鄭重其事地說,「現在您自己想一想吧,德米特裏·費多羅維奇,一方面是那一段說您從開著的門裏跑出來的供詞弄得您和我們都很難辦;另一方面,您對於您手頭忽然出現的錢,又是那樣令人難解地、頑固到近乎冷酷地拒絕說出來源,同時您自己也供稱,在這筆款子出現前三個鐘頭,您還只為了拿到十個盧布而抵押了您的手槍!在這樣的情況下,請您自己想一想:我們能相信什麼,怎麼能拿得定主意?因此不要責備我們,說我們『冷漠,玩世不恭,好嘲笑人』,不相信您高尚的心靈衝動。……您設身處地替我們想想……」

米卡心情紊亂得無法形容,他的臉都發白了。

「好的!」他忽然說,「我可以對你們說出我的秘密,說出從哪裡弄來的錢!……把我的恥辱暴露出來,以便將來不致責備你們和責備我自己。……」

「您應該相信,德米特裏·費多羅維奇,」尼古拉·帕爾費諾維奇用一種近於欣喜感動的聲音附和說,「您在現在所作的一切誠懇坦白的招供,將來都可能會對您以後的命運產生無比有利的影響,不但對您,甚至對……」

但是檢察官在桌子底下輕輕捅了他一下,他趕緊收住了。實際上,米卡也根本沒有聽見他的話。




第七節 米卡的重大秘密

別人對他發出噓聲

「諸位,」他還是那樣心慌意亂地開始說,「這些錢,……我願意全說出來,……這些錢是我的。」

檢察官和預審推事的臉都拉長了,他們完全沒有料到這句話。

「怎麼是您的,」尼古拉·帕爾費諾維奇結結巴巴地說,「既然您自己承認,在下午五點鐘的時候……」

「噯,管它那天五點鐘怎麼樣,我自己承認的又怎麼樣,現在事情不在這上面!這些錢是我的,是我的,我偷來的,……應該說,不是我的,是偷來的,我偷來的,一共一千五百盧布,放在我身邊,一直就在我身邊。……」

「可您究竟從哪兒取來的呢?」

「從脖頸上面取來的,諸位,從脖頸上,就從我的脖頸上面……這些錢就在我身上,脖頸上,用破布包著縫好,掛在脖頸上面,已經很長時間了,從我帶著羞愧和恥辱把這錢掛在脖子上,已有一個月了!」

「但是您是從誰那裏……挪用的呢?」

「您是想說『偷來的』麼?現在把話直說出來好了。是的,我認為等於偷來的,如果您願意,也確實可以說是『挪用』的。但是照我看還是偷來的。昨天晚上算是完全偷到了。」

「昨天晚上麼?但是您剛才說您是一個月以前……拿到的!」

「是的,但不是從父親那裏,不是從父親那裏,你們別著急,不是從父親那裏,卻是從她那裏偷來的。讓我說出來,不要打斷我的話。這是很難堪的。是這樣:一個月以前,卡捷琳娜·伊凡諾芙娜·維爾霍夫采娃,我以前的未婚妻,叫我去……你們知道她麼?」

「當然知道啦。」

「我知道你們是知道的。那是極正直的人,正直人中最正直的人,但是早就恨我,早就恨,早就恨了,……而且恨得對,恨得有理!」

「卡捷琳娜·伊凡諾夫娜恨你麼?」預審推事驚訝地反問。檢察官也瞪大眼睛望著他。

「哦,不要隨便提她的名字了!我說出她來,真是該死。是的,我看出她恨我。……早就恨,從最初一次起,從那天在我的寓所裏……但是夠了,夠了,你們對這一點甚至都不配知道,這根本不用去說它。……要說的是她在一個月以前叫我去,交給我三千盧布,叫我彙到莫斯科,給她的姐姐和另一位女親戚彷彿她自己不能彙似的!)而我……那時正是我一生中命中註定的時刻,正當我……一句話,當時我剛愛上了另一個,就是她,現在的那個,此刻你們正讓她坐在樓下的格魯申卡。……我當時把她帶到莫克洛葉來,喝了兩天的酒,花去這該死的三千盧布裏的一半,就是一千五,而把其餘的一半留在自己身邊。就是我留下來的那個一千五,我一直帶在自己的脖子上,當作護身香囊,昨天才拆開來,拿來喝酒行樂。剩下的八百盧布現在就在您尼古拉·帕爾費諾維奇的手裏,是昨天的一千五百盧布中剩下的。」


  
「請問,這是怎麼回事,一個月以前您在這裏喝酒行樂就花去了三千,而不是一千五,不是·大·家都知道的麼?」

「誰知道這個?誰點過?我讓誰點過?」

「對不起,您自己對大家說,當時您花去了整整三千。」

「不錯,是說過,對全城的人都說過,全城的人也都這樣說,大家都這樣認為,這裏莫克洛葉的人也都以為花了三千。但儘管這樣我花的卻不是三千,而是一千五,其餘的一千五縫在護身香囊裏!就是這麼回事,諸位,昨天的錢就是從這裏來的。……」

「這真是奇了。……」尼古拉·帕爾費諾維奇嘟囔﹛C

「請問,」檢察官終於說,「您從前有沒有對誰說起過這件事?……就是一個月以前把一千五百盧布留在自己身邊的事?」

「對誰也沒有說。」

「這真奇怪。難道真的對任何人也沒有說麼?」

「對任何人也沒有說。對誰,對任何人也沒有說。」

「但是為什麼要這樣守口如瓶?有什麼動機使您做得這樣秘密!我來說得確切些:您到底對我們宣佈了您的秘密,照您的說法,十分『可恥』的秘密,雖然實際上,——自然只是相對來說,——這個行為,挪用,而且無疑地只是臨時挪用別人的三千盧布這個行為,至少照我看來只是一種十分輕浮的行為,並不算多麼可恥,而且也還應該考慮到您的性格如此。……至多可以說它是極失面子的行為,這我承認,但是失面子總還不是恥辱……我的原意是說關於您揮霍了維爾霍夫采娃小姐的三千盧布,最近一個月來有許多人不用您自己承認也猜到了,我自己就曾聽到過這個傳說……比如,米哈伊爾·馬卡羅維奇也聽到的。……所以說到底,這已經不是傳說,而是全城閒談的話柄。而且如果我沒有弄錯的話,也有跡象可以證明您自己就曾對人承認過,這錢是維爾霍夫采娃小姐的。……所以使我十分奇怪的是您至今,那就是直到此刻,竟把您自己說是留下一千五百盧布來的事情弄得這樣異乎尋常地秘密,甚至使這秘密簡直帶有一種恐怖的意味。……實在不可思議,坦白這樣的秘密竟會使您這樣痛苦,……因為您剛才甚至喊著寧願被流放,也不願坦白它。……」

檢察官住口不說了。他發了火。他沒有掩飾他的惱怒,甚至忿恨,把積在心裏的氣全發洩了出來,甚至都不再顧到修辭,說得既不連貫,又有點亂。

「恥辱不在於一千五百盧布本身,而在於我從三千盧布中留下了這筆錢。」米卡堅決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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