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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憐的小伙子,你臉色發白,氣色不正,怪不得,你有點發飄,站不穩。不過會好起來的,我想你只要休息休息,睡睡覺,就好了。」
哈克一想到自己是隻笨鵝,激動得差點露出馬腳,他不免有些懊惱。自他在寡婦家的階梯處聽到那兩個傢伙說話後,就不再認為從客棧中拿出來的包裹裡有財寶。不過這只是他的猜想,可他並不曉得——裡面確實沒有財寶——結果在老人提及一捆東西時,他就沉不住氣了。不管怎麼說,他還是挺高興的,至少他現在知道「這捆」毫無疑問不是他要的「那捆」,這下他心裡十分高興,舒服極了。實際情況也都在朝他希望的方向發展。那財寶一定還在二號裡,那兩個傢伙當天會被捉住,關到牢裡去,而他和湯姆晚上會不費吹灰之力,就弄到那些金子,根本用不着擔心會有人來打攪。
早飯剛吃完,就有人來敲門。哈克跳起來找藏身的地方。他不想讓任何別的人把他和最近發生的事情聯繫起來。威爾斯曼讓幾個女士和紳士進了門,道格拉斯寡婦也來了。老人還看見有一群人正在往山上爬——以便好看清楚那階梯,原來人們已經知道這事了。
老人只好把晚上發生過的情況向在坐的人講了一遍。寡婦因免遭迫害,也痛痛快快地把她的感激之情說了出來。「夫人,別提這事了,還有一個人比我和孩子們做得更多,更值得你感謝。不過他有言在先,不讓我說出他的名子,要不是他,我們不會到你那裡去。」
大家的好奇心一下子轉到了這方面,但老人守口如瓶,只讓大家牢牢地記住這事,再由他們傳遍全城,可就不說出這人是誰。寡婦知道了一切後說:
「我上床睡覺,在床上看書,外面吵吵閙閙我卻睡着了。你們怎麼不來把我叫醒?」
「我們覺得沒那必要,那些傢伙不可能再回來,——他們沒了作案工具。叫醒你,把你嚇個半死又何必呢?後來我派了三個家奴守着你的房子,一直守到天亮。他們剛纔回來。」來的人越來越多,老人一遍又一遍地對大家講晚上發生的事情,花了有兩個多小時才算結束。
走讀學校放假,主日學校也不上課,可是去教堂的人卻很早就到了。那樁驚人的事情已經是滿城風雨。有消息說,那兩個壞蛋現在連影子都見不着。做完佈道,法官撒切爾的夫人同哈潑夫人一道隨着人群順着過道往外走,邊走邊說:
「我那貝基難道要睡一整天不成?我料到她累得要命。」
「你的貝基?」
「對呀,」法官太太看上去很吃驚,「昨晚她不是和你住在一起的嗎?」
「和我住的,不,沒有。」
撒切爾太太臉色發白,癱坐在一把椅子上。這時波莉姨媽從她身旁走過,愉快地邊走邊和朋友聊着。
波莉姨媽說:
「早晨好,撒切爾太太,早晨好,哈帕太太,我家那個鬼小子人不見了。我想我那個湯姆昨晚住在你們家中——不知是在你們哪一家。他現在不敢來教堂做禮拜。我得和他算帳。」
「他沒在我們這兒住過。」哈帕說著,看上去顯得有些不安,波莉姨媽臉上明顯地露出了焦慮的神色。
「喬·哈帕,你早上看到我家湯姆了嗎?」
「沒有,大嬸。」
「什麼時候你最後見過他?」
喬竭力在想,可說不准。往教堂外走的人現在都停下了腳步。到處竊竊私語,人人臉上露出不祥的焦慮。大人們迫不及待地詢問孩子們和老師們。他們都不敢肯定湯姆和貝基是否上了回程的船;當時天黑,沒人想到問一問人是否全到齊了。有個年青人突然說他們仍在山洞裡,撒切爾夫人當即暈了過去,波莉姨媽捶胸頓足地放聲大哭。
這個驚人的消息一傳十,十傳百,弄得大街小巷家喻戶曉,不到五分鐘的工夫,大鐘瘋了似地噹噹直響,全鎮的人都行動起來。卡第夫山事件隨即顯得沒有多大意義,盜賊的事也擺到了一邊去。大家套上馬鞍,給小船配好劃手,叫渡船出發,不到半個時辰,全鎮就有二百多個人潮水般順着公路和河流向山洞湧去。
那天下午,林子裡好像什麼也沒有,一片沉寂。許多婦女去看波莉姨媽和撒切爾夫人,想安慰她倆,結果大家一齊罵個不停,這要比安慰人的話更頂用。這一夜全鎮顯得十分沉悶,大家都在等消息;但當黎明最後來臨時,所有的消息都是一句話:「再送些蠟燭去——送些吃的。」
撒切爾夫人几乎神經失常,還有波莉姨媽也是。撒切爾法官從洞中派人傳來令人鼓舞的好消息,可這一點也不能引起大家的興緻。天快亮時老威爾斯曼回了家,他渾身滴滿蠟燭油,蹭滿泥土,差點累得精疲力竭。他看見哈克仍睡在那張床上,燒得昏過去。醫生們都去了山洞,因此道格拉斯寡婦來負責照看他。她說她對他一定會盡全力,哈克是好孩子還是壞孩子,或者不好不壞,那是另一回事,但他屬於上帝,上帝的任何東西都應該受到重視。威爾斯曼說哈克有優點,寡婦說:
「的確如此,那就是上帝給他留下的記號,上帝從沒有放棄給人留下良好的記號,凡經他手的人,都有良好記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