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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克,我也是這樣的,是不是?」喬說,「你聽我這樣說過的,對不對,哈克?要是假話,我任聽你擺佈。」
「是的,他說過——說過好多次。」哈克說。
「嘿,我也說過呀,」湯姆說,「唔,總有上百次吧。有回是在屠宰場。你忘了吧,哈克?當時,鮑勃·唐納在場,約翰尼·米勒、傑夫·撒切爾也在。想起來了吧,哈克?」「想起來,是有這麼回事,」哈克說,「那是我丟掉白石頭彈子後的那一天。不對,是前一天。」
「瞧——我說我說了吧,」湯姆說。「哈克回想起來了。」「我覺得我整天抽菸都沒問題,」喬說。「我不覺得噁心。」「我也不覺得噁心,」湯姆說,“我也能成天地抽這種煙。
但我敢打賭傑夫·撒切爾就不行。”
“傑夫·撒切爾!嘿,讓他抽上一兩口他就會一頭昏倒。
不信讓他試試看。一次就夠他嗆的!”
「我敢打賭他夠嗆。還有約翰尼·米勒——我倒很想讓約翰尼·米勒嘗兩口。」
「啊,鬼才不這麼想吶!」喬說。「嘿,我敢說約翰尼·米勒幹這事最熊。他只要聞一下這味兒就會被置於死地。」
「的確如此,喬。哎——我真希望那些小子能看到我們現在的樣子。」
「我也這麼想。」
「哎——夥計們,先別提這樁事,以後找個機會,趁他們在場時,我就過來問:『喬,帶煙斗了嗎?我想抽兩口。』你就擺出一副大剌剌的樣子,就像這根本算不上一碼事,你說:『帶了,這是我那根老煙斗,喏,這還多一根,不過我的葉子不太好喔。』我就說:『哦,沒關係,只要夠沖就行。』然後你就掏出煙斗,咱倆點上火來抽,慢條斯理,讓他們瞧個夠。」
「呃,那真有趣,湯姆!我恨不得現在就抽給他們看!」
「我也這麼想!我要告訴他們,我們是在外當海盜時學會的,他們能不希望當初跟我們一塊來嗎?」
「嗯,當然希望嘍!我敢打賭他們準會的!」
談話就這樣繼續下去。但不久他們就開始泄氣了,講出的話前言不搭後語。後來便沉默不語了。他們吐痰,越吐越厲害。這兩個孩子的腮幫子裡面的口水如噴泉;舌頭底下好像是個積滿水的地窖,為了不氾濫成災,得趕忙把水往外排;但無論他們怎麼儘力把水往外吐,嗓子裡還是有一股股的水湧上來,連帶著一陣陣噁心。此刻,兩個孩子看起來都臉色煞白,一副慘相。喬的煙斗接着也掉了。兩個人的口水只管噴泉似地朝外湧,兩個抽水機全力以赴往外抽水。喬有氣無力地說:
「我的小刀不見了。我想我得去找找看。」
湯姆嘴唇發抖,吞吞吐吐地說:
「我幫着你找。你到那邊去找,我到泉水旁邊看看。不,哈克,不用你來幫忙——我倆能找到。」
於是哈克重新坐下來等着。一個小時後,他覺得有些孤單,便動身去找同伴。他倆東一個,西一個相去甚遠,臉色蒼白地倒在林中睡大覺。他看得出他們倆抽菸不太適應,不過現在這種難受已經過去了。
當晚吃飯時,大家的話都不怎麼多。喬和湯姆看上去可憐巴巴的。飯後,哈克準備好自己煙斗,正打算也給他們準備,他倆說不用了,因為晚飯吃的東西有點不大對勁,他們覺得有些不舒服。
夜半光景,喬醒了,叫另外兩個孩子。空氣悶熱逼人,似乎要變天。儘管天氣又悶又熱令人窒息,幾個孩子還是相互依偎在一起,儘力靠近那堆火。他們全神貫注默默坐在那裡,等待着。周圍還是一片肅靜。除了那堆火,一切都被漆黑的夜色吞噬了。不一會兒,遠處划過一道亮光,隱約照在樹葉上,只一閃便消失了。不久,又划過一道更強烈的閃光。接着又一道。這時候,穿過森林的枝葉,傳來一陣低吼聲,幾個孩子彷彿覺得有一股氣息拂過臉頰,以為是幽靈過去了,嚇得瑟瑟發抖。一陣短暫的間隙過後,又是一道悚目驚心的閃光,把黑夜照得亮如白晝,他們腳下的小草也歷歷可辨;同時,三張慘白、驚懼的臉也畢露無遺。一陣沉雷轟轟隆隆當空滾過,漸去漸遠,消失在遙遠的天邊。一陣涼風襲來,樹葉沙沙作響,火堆裡的灰,雪花似地四處飛撒。又一道強光照亮了樹林,響雷緊隨其後,彷彿就要把孩子們頭頂上的樹梢一劈兩半。之後,又是一團漆黑,幾個孩子嚇得抱成一團,幾顆大雨點噼哩啪啦砸在樹葉上。
「快,夥計們!快撤到帳篷裡去!」湯姆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