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弗雷德里克如果沒有原先的磨練和勤奮,他能夠抓住命運女神賜予的機遇嗎?
喜歡捕捉新偶像的貴婦人和小姐發揮了擅長的想象力,第二天弗雷德里克的名字已傳送到許多華麗的客廳裡。
即使是天才的藝術家也不得不依靠上流社會的推薦,否則就有可能在潦倒貧困的生活中默默無聞地夭折。現在連弗雷德里克自己也搞不明白,「……我已經進入最上層的社會,坐在大使、公爵和部長們中間;我甚至不知道這是一個什麼樣的奇蹟,因為我本人並未費力去高攀。」
弗雷德里克的琴聲如同內涵豐富的立體雕像,從每一個不同角度的觀察和品味,都會產生不同的藝術感覺。法國上流社會崇尚高雅的浪漫情調,恰恰在弗雷德里克十指間流淌的音樂中得到了很大的滿足。
任何音樂家的評論在伯爵、部長、貴婦人的客廳裡只是一堆陳詞濫調,只要這些上流社會的大人物點點頭,音樂家的才華似乎馬上增加了許多。
這也許是弗雷德里克的福音,但也有可能是他的不幸。
郵差驚奇地將一疊疊信件投到弗雷德里克住處的樓下,這些信件大部分是請他教授鋼琴課的聘書,拆開時還散髮着淡淡香水味。
每小時
20法郎的昂貴學費,顯示着一夜之間走紅的弗雷德里克的偶像身價,這對於想學琴的貴族成員來說這是理所當然的,並且認為這也是炫耀自己地位的好機會。
令人迷惑不解的是連那些赫赫有名音樂大師的得意門生也上門求教,並公認弗雷德里克的名聲僅次於大名鼎鼎的愛爾蘭鋼琴家、作曲家菲爾德。
早晨起來後,弗雷德里克對著鏡子不由得自言自語問:「喂,親愛的,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脫帽吧,先生們!這就是天才!」弗雷德里克的名聲越過了鄰國邊境,在一個又一個大城市裡反覆響起德國傑出的音樂家舒曼的這句名言
這是1831年12月《大眾音樂報》上他發表的讚揚《把手伸給我變奏曲》一文中的語詞。曾教授過德彪西
1862—1918等人的鋼琴家馬蒙泰爾回憶說:
1832年……在一次音樂晚會上,我有幸被介紹給了蕭邦和李斯特。我憑着青年人的勇氣在這兩位大師面前作了表演。然後我第一次領略了他們兩位的音樂天賦。
隨着蕭邦那雙緊張而靈活的雙手的跳動,艱深的樂句和微妙的音型都得到了精確細膩的處理和塑造。他那跳躍的巧手以嫻熟的技巧彈出了一串串優雅、深情、明亮和斑斕的樂句。他很懂得如何表達由於他那敏感的氣質和多愁善感的性格而產生的情緒,他是一位真正敏感的藝術家。
6莞爾一笑
1832年底,窗外的寒風不時地發出尖哨聲,儘管屋內壁爐裡升着火,但
61歲的尼古拉總覺得手指有些冰冷。自從去年華沙
11月起義失敗後,公立中學關閉了,尼古拉兼教軍官學校的法語課也停止,他不得不向華沙當局申請退休金。
幸好弗雷德里克在巴黎獲得了成功,尼古拉高興地去信祝賀:「親愛的孩子,你繼續行事吧,由於你的品性和才華,人們會追隨你的……我相信,你會利用你的那些崇拜者的好意舉行一次出色的音樂會,它會給你帶來一筆收入;應該趁熱打鐵,趁你還能做到的時候趕緊舉辦。」
尼古拉迫切希望兒子能減輕家裡沉重的生活負擔,並再三提出忠告,「儘力存一點錢以備不時之需,特別是在我們所處的這個時代。」
這時弗雷德里克的姐姐露德維卡的愛情也終於有了結果,新郎是弗雷德里克的中學同學卡·吉德爾澤耶維茨,時任華沙農學院的法律教授。
姐姐的婚禮也是在布羅肖夫教堂裡舉行
這裡曾是尼古拉夫婦新婚和弗雷德里克受洗禮的地方,婚禮宴會設在熱拉左瓦·沃拉莊園裡,這又將勾引起尼古拉夫婦對當初戀愛的甜蜜回憶。
弗雷德里克獻給姐姐和姐夫的禮物是一首瑪祖卡舞曲,以此表達自己的衷心祝福。
尼古拉夫婦為兒子和大女兒的美滿結果感到欣慰,接着即將來臨的聖誕節又帶來了意外的喜悅。
二女兒伊扎貝爾卡輕手輕腳走到父親身後,將一幅平版畫像小心翼翼地伸到尼古拉的眼前。
「親愛的,您沒看見我正忙着。」尼古拉有些不高興地抬起頭。
「爸爸,您再仔細看看。」伊扎貝爾卡笑嘻嘻地說,並用手掌摀住了畫像上的署名。
「很漂亮的小伙子,畫得不錯……」尼古拉突然發現一個驚人的秘密,這幅肖像太像一個人了,「弗雷德里克?」「是嗎?」伊扎貝爾卡也故意驚叫起來,「弗—雷—德—裡—克·肖—邦。」她指點着畫像上的簽名,故意拼讀着一個個字母。
這幅鑲有圓框的肖像是從巴黎寄來的底版進行印刷的,在華沙發行了多少份,尼古拉並不想去打聽,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帶著這幅畫像走進妻子的房間。
當尼古拉夫婦決定寫信給弗雷德里克時,寄往巴黎的地址已換成新的,他們完全可以想象得出兒子搬進舒適新寓所的模樣。
弗雷德里克以後又搬入昂丹河堤路上一套寬敞的公寓,一架普雷耶爾鋼琴開始伴隨着他。
以往他從不想擁有的漂亮馬車、穿禮服的車伕,還有美麗的鮮花、一副副簇新的白手套、昂貴西服等等,現在都變成了活生生的現實。
散髮着油墨香味的音樂作品從巴黎和萊比錫源源不斷地流向世界各地,美妙的鋼琴旋律時時都在人們的心目中塑造出一個舉止優雅、衣冠楚楚的俊俏小伙子的形象。
弗雷德里克很注意修飾自己,避免浮華輕佻的嫌疑玷污了自己的心靈。他的溫文爾雅的模樣使得許多美貌的夫人和小姐怦然心動,於是流傳着一個美麗的故事:不久全巴黎都要像弗雷德里克那樣戴白手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