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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路燈 - 151 / 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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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路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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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且說公差協同保正、團長,到了巴庚酒館門首,又是牢拴緊扣。眾人翻過牆去,恰好巴庚、錢可仰,與前日那兩個偷賭的學生,正在那裡大賭,不防差人進去,脖項上都套上鐵繩,錢也搶個罄荊看官至此必疑。說是巴庚、錢可仰適纔被竇叢打了,竇又桂自盡身死,縣公驗屍,這個哄閙,如何一字不知,本日竟又賭起來?

原來這個緣故,不講明固屬可疑,說透了卻極為可笑。大凡賭博場中,老子打兒子,妻子罵丈夫,都是要氣死的事。開場的人,卻是經的多了,只以走開後,便算結局完賬,依舊又收拾賭將起來。若還不信,有詩為證:


  

父打子兮妻罵夫,賭場見慣渾如無。

有人開缺有人補,仍舊擺開八陣圖。

那巴庚與錢可仰,被竇叢打兒子,也誤撞了兩棍。竇叢父子趕打而歸,譚紹聞主僕閃空而去,撇下兩個罵道:“晦氣!

晦氣!小竇兒才吞上鈎兒,偏偏他大這老雜毛來了,把色盆打爛,一付好色子也打哩不知滾到那裡去了。”這個說那個臉上有傷痕,那個說這個臉上有血跡。各自摸了又笑道:「譚姐夫臉上也帶了彩,新女婿不好看像。」正在納悶之際,只聽得有人唧唧噥噥說話而來,卻是柴守箴、閻慎兩個學生。因父兄擇吉十八日入學,趁這十七日一天閒空,指同學家取討借書為名,三步兩步走到醉仙館中,要盡興賭這一天。這巴庚、錢可仰見了二人,如蒼蠅聞腥之喜,蜣螂得穢之樂,又尋了一付好色盆,賭將起來。把門拴了又拴,扣了又扣,真正風絲不透,所以外邊竇又桂吊死,董公驗屍,一些全不知曉。況且街上傳呼之聲,省會又是聽慣的。故此公差翻過牆來,如捂了一窩老鼠,半個也不曾走脫。

只可惜柴守箴、閻慎,次日上學的學生,只因走到犯法地方,做下犯法事體,脖子套上鐵鎖,自是無言可說。卻不知是替譚紹聞頂缸。漫說這兩個學生不知,就是巴庚、錢可仰,也只說官府拿賭,全然不知是人命重情。

公差與保正、團長,開了酒館門,牽着四個賭犯,徑上衙門回話。到了宅門,管門的長隨常二,走到刑名幕賓江荷塘房內說了。汪荷塘吩咐明白,這宅門常二又到轉筒邊說道:「汪師爺說了,老爺辦理公館畢,還到河口催督船隻。天色已晚,此乃人命重情,可把這一干人犯,送與捕廳史老爺,按名收監。」

這巴庚、錢可仰原不足惜。可惜者,柴守箴、閻慎兩個青年學生,一步走錯,無端成了人命干連,收入狴犴之中,不說終身體面難贖,只這一場驚慌,豈不把家人親友嚇殺。到了監中,獄卒見是兩塊好羊肉,這百般凌逼,自是不堪的。柴、閻二家父兄,用錢打點,二家內眷,終夜悲泣,又是不用說的。

總因小學生稚氣童心,不憚絮叨,提耳伸說一番。俚言四句云:幼學軟嫩氣質,半步萬不許苟如何犯法之地,你敢胡亂行走!

再說譚紹聞在巴家酒館內,被竇叢把臉上弄出了一道杖痕,王中扯令上車。到了家中,掩着腮進的東樓,用被蒙了頭,睡了個上燈時候。王氏問了幾回,只推腹中微痛。王氏命冰梅伺候湯茶,擎上燭來。紹聞道:「眼害暴發,澀而且磨,不敢見明。」冰梅吹息了燭,暗中吃了些東西,打發紹聞睡訖。被窩中左右盤算,因走新親,偏弄出這樣把戲,又恰被王中知其所以,心內好不懊悔。若明日這杖痕不消,如何見人?怎的生個法兒,將王中調遣開了才好。翻來覆去,沒個法子。黎明時候,急緊起來,自己敲火將燭點上,掀開新人鏡奩兒一照,只見顴骨上一條青紅,連眼角也腫的合了個偏縫,心中更加煩悶。

聽的堂樓門響,一口吹了燈,脫了衣服,依舊睡下。

直到日上三竿,不好起來見人。忽聽窗下有人叫大叔,譚紹聞問:「是哪個?」窗外道:「是雙慶兒。南鄉有人送信,說倉房走了火。看倉房的老王說,是元宵放炮,紙灰兒落到馬棚上,人不知道,火起時風又極大,多虧人救得緊,燒了三間空倉房。裡面多少有些雜糧。要大叔着人往鄉裡料理安頓。」

——看官須知:


  
春初逢正節,弄火只等閒,

往往大凶變,盡出兒戲間。

譚紹聞得了此信,心中大喜,正好可調遣王中。遂說道:「我身上不爽快,不能起去。叫王中來,我對他說話。」只聽得母親王氏說道:「王中,你還不去鄉裡瞧瞧,倉房燒了。」

王中道:「我才知道了。問大相公該怎麼酌奪。」譚紹聞在窗內說道:「你速去就是,還酌奪什麼。」王中道:「如今就去。」

遲了片時,譚紹聞道:「王中去了不曾?」德喜道:「走已多時。」話才落音,只聽得譚紹聞「哎喲!」一聲,說道:「不好了!」王氏聽的,急到東樓來問,門卻拴着。忙道:「是怎的?」紹聞說道:「衣架頭兒把臉磕了。」王氏道:「你開門我看。」譚紹聞用袖子掩着臉,哼哼着,開了門。王氏進去要瞧,譚紹聞道:「我昨夜就害眼疼。怕見亮兒。適纔雙慶來說,我急問南鄉失火的話,合著眼出來開門,不防,撞在衣架頭上。這新衣架,是方頭兒,有棱子。」王氏看了道:「果然磕了一道兒,一發隨時即腫的這樣兒。你肚裡還疼不疼?」

譚紹聞道:「肚裡卻不疼了。」王氏道:「你跟我來吃飯罷。飯熟多時,你不開門,也就沒人敢叫你。」王氏扯着上了堂樓,王氏、譚紹聞、冰梅、興官兒一桌兒,把飯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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