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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日夕,只得央道:「哥們到後邊說一聲,我委的等急了。」內中一個道:「沒人敢去說。少爺性情,只怕罵的了不成。」
王中等至上燈時,宋祿、鄧祥套車來接。王中正着急時,只見寶劍兒打着燈籠出來,問道:「譚爺來人還在這裡麼?」
王中急應道:「在這裡。」寶劍兒道:「少爺叫抬轎哩。譚爺醉了,叫用轎送回去哩。」王中忙道:「有車,有車。我跟你進去瞧瞧去,好一同兒走。」
王中與雙慶兒跟的進去,見少主人醉的動不得。盛公子也醉了,與那晴霞、慧照正媟褻哩。吃了一驚,心中暗道:「咳,壞了!壞了!」慧照見有生人來,一溜煙走了。滿相公卻不醉,說:「你兩個是蕭牆街來人麼。」王中道:「是。」滿相公道:「你兩個扶譚爺回去罷。醉了,坐轎穩當些。」王中道:「有現成的車。」盛希僑瞪着眼大聲道:「不得走!住下還要吃酒哩。你回去罷。」王中道:「家中奶奶掛牽,來了兩替人。」滿相公向公子道:「譚爺家中無人,老太太掛心,叫他回去罷。」
原來滿相公見醉了兩個,恐怕夜間難以伏侍,其先開角門叫轎伕,也是滿相公偷吩咐寶劍的話。盛公子道:「譚賢弟醒醒,盛價來接你。怕他,你就回去。」紹聞睜開眼,問道:「誰來了。」王中向前低聲說道:「天晚了,回去罷。」紹聞道:「你,你是誰?」王中道:「王中。」紹聞口中糊糊塗涂罵道:「賊狗攮的!我到家要打你三十鞭子。你去拿茶來我喝。」晴霞緊着要了一杯茶,捧與紹聞,說:「譚爺,喝茶罷。」紹聞把眼往上一翻,說道:「好,好,我明日請你。你,你可一定要去。」
王中在一旁扶着,急的這頭上露水珠兒,如綠豆大亂滾,卻不是惱主人罵他。紹聞喝了半盅子茶起來,踉踉蹌蹌,說道:「我要走哩。」王中急忙攙住紹聞。紹聞把袖子一擺,几乎把王中打倒。罵道:「賊狗攮的,我不醉。晴霞,你送我。」滿相公道:「老晴,你就去送。」盛公子哈哈大笑道:「我通看不上譚賢弟樣子。」紹聞道:「胡說。」盛公子也是有酒的人,說道:「這是啥話些?」紹聞道:「啥話?就是這話。」滿相公忙道:「客在咱家醉了。」盛公子道:「是!是!是!我送客。」
晴霞攙着紹聞,瑤琴打着燈籠頭裡照路,盛公子、滿相公跟着送。王中、雙慶兒幫着主人。
到了大門,紹聞口中呢呢叨叨,也不知說的什麼。晴霞低聲道:「譚爺上車罷。」紹聞道:「你也上車。」晴霞道:「我明早就去瞧去。」滿相公攙住說道:「大街上,叫他們回去罷。我打發譚爺上車。」王中幫着扶上車去。寶劍兒道:「少爺,這是譚爺贏的兩串錢,慧師傅分了一半。把錢放在車上罷。」
盛公子道:「也罷。省的你明日去送。」這王中聽說「贏的錢」三個字,真個是耳旁邊起了二個霹雷,心中暗叫了一聲:「哎呀!」盛公子見紹聞上車,高聲道:「有慢賢弟!」這車上已答應不出話來。
宋祿將車使開,雙慶打着燈籠,鄧祥、王中跟着。走了兩步,車上像是坐不住,倒了光景。王中疾忙上車,將少主人抱在懷裡,叫宋祿放慢些走着。
這盛公子回去,將寶劍兒安插在內省齋守着王隆吉。滿相公賬房去睡。晴霞與公子就在西亭子歇了。
單說王隆吉到鷄叫時,酒醒了,吃了半碗冷茶。想著走時,又怕狗咬。少不得叫醒寶劍兒,看住狗。去到大門時,大腰掛有兩三道,一尺長的鎖鎖着。叫人開時,都是賭了一夜才睡的人,叫不醒一個兒。只得回來。日已出了,看見昨日吐壞的床褥枕頭,一發心中不安的要緊,少不得又要走。寶劍兒在管門的床蓆下摸着鑰匙,開了門。隆吉只說:「丟醜!丟醜!」疾忙走了。真個是:門中走出脫籠烏,街上行來落水鷄。
此是次日隆吉的光景。再說昨晚王中,車上抱著少主人,走到衚衕口,宋祿還往前走。王中道:「後門有兩盞燈兒,你沒見麼?還往那裡走!」宋祿道:「衚衕內窄,轉不過來車。」
王中道:「不許倒退出來麼?」只聽趙大兒連聲說道:「來了!來了!」王氏跑着說道:「咳,回來了罷。」宋祿把車使到後門住了。王中道:「相公醒醒,到家了。」王氏慌了,問道:「俺福兒有了病麼?」雙慶兒道:「是醉了。」王中與德喜、雙慶,在車上順拖下來。王氏道:「咳,這是怎的說?你們去了一干人,就叫俺孩子喝的這樣光景。」王中道:「那個得見哩。」王氏、趙大兒接住,攙到了樓下內房,放在床上。
舉燈看時,面無人色,眼往上翻,順口流涎。王氏慌的哭着說道:「我的兒呀!你休不得活了,可該怎的!」趙大兒道:“這全不妨事。是奶奶從不曾見過醉人。俺家我大,每逢到集上。
是個大醉,日夕回來時,挺在床上,就像死人一般。到後半夜就醒了,要涼水喝。我見慣了,這沒啥大意思,奶奶休怕。”
冰梅道:「只與相公預備茶罷。」王中也到樓門問道。「大相公這會兒酒醒了不曾?」趙大兒道:「還沒醒哩。」王中長吁了兩口氣,往前邊去了。
過了二更天,紹聞把手伸了一伸。王氏慌問道:「呀,你醒了?」紹聞把頭滾了兩滾,把手一撈,撈住王氏,問道:「這是誰。」王氏道:「兒呀,是我。我是娘哩。」紹聞呢呢喃喃說道:「我喝水。」王氏道。「冰梅,快拿那桌上溫茶來。」
王氏扶起來,說道:「福兒,這不是水,你喝。」紹聞喝了一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