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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來到北頭一看,西牆裡是趙宅的花園子。。雷鳴、陳亮站在高坡之處一望,見一座花園,裡面極其講究,有假山子石,有月牙河,牡丹亭,薔蔽架,小舟船,留芳閣,避暑樓,賞雪亭,真有四時不謝之花,八節長春之草。花園子當中有三間樓房,支着樓窗,掛着帘子,有幾個仆婦丫環拿了小筐下樓摘花,摘後又覆上樓。
陳亮說:二哥,你看這樓上必住着姑娘婦女。"
隔着帘子,也瞧不出是姑娘還是少婦,二人也不肯緊望裡瞧,又怕人家裡面瞧見。陳亮說:「二哥,你我今天晚上就由這條路來探訪。」
說著話,二人復又往南。剛纔出了小衚衕,只見趙善人門口,圍着一圈子人。陳亮一愣:「方纔進小衚衕的時候,這裡並沒人,這是什麼事?」陳亮分開眾人,擠進去一看,是一個年輕的少婦,頭上抹着白布,身上穿著孝衣,繫著麻辮子,白布蒙鞋,旁邊站着一個老者,在地下鋪着一張紙,上寫着一張告白:四方爺合得知,小婦人劉王氏,在舊興隆街西頭路北住家。只因家中寒難,婆婆憂慮日深,舊疾復發,服藥無效,于昨日中時病故。
小婦人丈夫素作小本營生,現在身患惡瘡,不能動轉,小婦人婆婆一故,衣食棺木皆無,家中素無隔宿之糧,當賣俱空,遭此大難,惟喚奈何?萬出無奈,叩乞四方仁人君子,施側隱之心。自古有麥舟之助,脫驂之誼,今古皆然。倘蒙垂憐,量力資助,共成善舉,以免小婦人婆婆屍骸暴露,則歿存均感矣!劉王氏拜叩。陳亮一看,甚為可慘,就聽旁邊站着那老者說:「眾位大爺,這婦人是老漢的鄰人,只因她婆婆死了,她丈夫生了瘡,不能殯葬,她家裡又沒人,我同着她出來,求四方仁人君子老爺們,行好積德,有一個賑濟她一個。」
大家輻輳①,旁邊就有好行善的,瞧著可憐,剛要掏錢,旁又有一人說:「老兄,你不必信,這個不知是真是假?怕是藉此做生意的。」
這一句話,那人要掏錢就不掏了。這就是一言興邦,一言喪邦。說壞話這人,姓陳,名叫事不足,外號叫壞事有餘。陳亮一瞧,說:「二哥,這是好事,我們兩個人周濟周濟她。」
雷鳴說:「好。」
掏出一包銀子。有十餘兩,遞給那婦人,陳亮說:「這銀子一共約有四十兩,你拿去回家買棺木罷,省得你一個婦人家在這裡拋頭露面的。」
這婦人一見陳亮給這些銀子,趕緊間:「二位恩公貴姓大名?」陳亮說:「你也不用問我,我們也不是這裡人,你也不必打算報答,你回去罷。」
書中交代,這個婦人倒沒想到過路的人有如此行好事的,她本意化趙善人家。當初趙善人常施捨棺材,皆因無恥之徒閙壞了事,沒有死人,也穿了孝袍到趙家磕頭化材,誆了棺材,他把木頭劈開賣了,因此趙宅現在不施材了,非得瞧見是真死人才舍。這婦人原打算到趙宅門口來化趙善人,沒有想到雷鳴、陳亮二人周濟她這些銀兩,那婦人謝了陳亮二位竟自去了。雷、陳二人做了這件好事,見婦人去後,才出了興隆街西口,找了一座酒樓,二人吃酒,直吃到天有初鼓以後。
會了酒飯帳,二人出了酒館,找在無人之處,把夜行衣包打開,換上皂緞色軟扎巾,迎門技慈茹葉,穿上三岔通口寸帕衣,周身扣好了骨鈕,寸半羅漢股絲縧,在胸前雙拉蝴蝶扣,把走穗掖于兩助,頭前帶好了百寶囊的兜子,裡面有千里火、自明燈、撥門撬戶的小傢伙,一切應用的物件,皂緞兜當棍褲、藍緞子襪子、打花綳腿、倒納千層底的極鞋,把刀插在軟皮鞘內,擰好了扎把簧,把白晝的衣服包在包囊之內,斜插式系在腰間,抬了抬背膀,收拾停當,二人擰身躥上房去,越脊穿房,往前夠奔。二人走到一所院落,是北房三間,東裡間屋中有燈光閃閃,人影搖搖,猛然聽屋中說:「娘子,你把二位恩公供上了麼?燒了香麼?」就聽有婦人說:「供上了。」
又聽說:「娘子,你歇歇罷,明天再去買棺材。真難為你,這幾天受這樣累,你歇息睡覺罷。總算老天爺沒絶人之路,真有這樣揮金如土的人。」
陳亮在房上一聽,說話甚耳熟。一拉雷鳴,二人由房上躥下來,到窗根外,把窗紙濕了個大窟窿,往屋中一看,見地停着一個死人,是老太太;順前檐的炕上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腿上長着有碗大瘡;靠東牆有一張桌,桌上供着牌位,上寫「二位恩公之神位」。燒着三注香,地下站立一個婦人,正是那白天的化棺材的婦人。陳亮見這婦人往炕上一躺,和衣而臥,把燈吹了。
陳亮一拉雷鳴,二人來到東牆根,陳亮低聲說:「了不得了,那婦人把咱們兩個供上燒香牌位,上寫着‘二位恩公之神位’。」
雷鳴說:‘供上怕什麼?「陳亮說:」二弟你可不知道,你沒看過閒書,古來隋唐上有一位叔寶秦瓊,他在臨潼山救了唐王李淵,唐王李淵問他姓叫什麼,秦瓊走遠了說:’我叫秦瓊'。唐王李淵沒聽明白,回去供瓊五大將軍,折受的秦瓊在潞州城當鐧賣馬。你我凡夫俗子,他若供着燒香,豈不把你我折受壞了?「雷鳴說:」我去把牌位偷出來。"
陳亮說:「你偷出來,明天他再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