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不談,禪不理,吃酒開葷好詼戲,警愚功善度群迷,專管人間不平氣。
董士宏看罷,只聽和尚說:「我要上吊了!」就要把繩子往頸裡套。董士宏連忙過去,說:「和尚,你為什麼去尋短見?」濟公說:「我師父同我化了三年之久善緣,日積月累,好容易湊了五兩銀子。我奉了師傅之命,派我買兩身憎衣僧帽,我最好喝酒,在酒館之中,因為多貪了兩杯酒,不知不覺,酩酊大醉,把五兩銀子丟了!我有心回廟見我師父,又怕老和尚生氣。我自己越思越氣,無路生活世上,故來此上吊。」
董士宏一聽這話,說:"和尚,你為了五兩銀子,也不至于死。
我囊內尚有散碎銀子五六兩,我亦是遇難之人,留了也無用。來罷,我周濟你五六兩銀子罷。"
伸手掏出一包遞給和尚。和尚接在手中哈哈大笑,說:「你這銀子,可不如我銀子那樣好。又碎又有成色潮點。」
董士宏一聽,心中不悅。暗想:
「我白施捨給你銀子,你還嫌不好。」
自己說:「和尚,你對付着使用去吧。」
和尚答應一聲,說:「我走了。」
董士宏說:「這個和尚真真不知人情世務。我白送給他銀子,他還說不好。臨走連我姓沒問,也不知謝我,真正是無知之輩。唉,反正是死。」
正在氣惱,只見和尚從那邊又回來,說:「我和尚一見了銀子全忘了,也沒問恩公貴姓?因何在此?」董士宏把自己丟銀子之故,說了一遍,和尚說:「你也是丟了銀子啦,父女不能見面。你死罷!我走啦。」
董士宏一聽,說:「這個和尚太不知世務,連話都不會說。」
見和尚走了五六步又回來說:「董士宏,你是真死假死呢?」董士宏說:「我是真死。怎麼樣?」和尚說:「你要是真死,我想你作一個整人情吧。你身上穿了這身衣服,也值五六兩銀子。你死了,也是叫狼吃狗咬,白白的槽踏。
你脫下來送給我吧。落一個淨光來淨光去,豈不甚好?」董士宏一聽此言,氣得渾身發抖,說:「好個和尚,你真懂交情!我同你萍水之交,送你幾兩銀子,我反燒紙引了鬼來。」
和尚拍手大笑說:「善哉善哉,你不要着急。我且問你,你銀子丟失,你就尋死。五六十兩銀子也算不了什麼。我代你去把女兒找着,叫你父女相會,骨肉團圓好不好?」董士宏說:「和尚,我把贖女兒的銀子已丟了,就是把女兒找着,無銀贖身,也不行。」
和尚說:「好,我自有道理,你同我走吧。」
董士宏說:「和尚,寶剎在哪裡參修?貴上下怎麼稱呼?」濟公說:「我西湖飛來峰靈隱寺。我名道濟,人皆叫我濟顛僧。」
董士宏見和尚說話不俗,自己把絲縧解下,說:「師傅你說上哪兒去?」濟公說:「走。」
轉身帶了董士宏往前走。
和尚口唱山歌:
走走走,游游游,無是無非度春秋。
今日方知出家好,始悔當年作馬牛。
想恩愛,俱是夢幻。說妻子,均是魔頭。
怎如我赤手單瓢,怎如我過府穿州,
怎如我瀟瀟灑灑,怎如我蕩蕩悠悠,
終日快活無人管,也沒煩惱也沒憂,
爛麻鞋踏平川,破衲頭賽緞綢。
我也會唱也會歌,我也會剛也會柔。
身外別有天合地,何妨世上要髑髏。
天不管,地不休,快快活活做王候。
有朝睏倦打一盹,醒來世事一筆勾。
話說和尚同了董士宏往前走。進了錢塘門。到了一條巷內。告訴董士宏說:
「你在這裡站着。少時有人問你生辰年歲,你可就說。你可別走,我今日定叫你父女見面,骨肉相逢。」
董士宏答應說:「聖僧慈悲慈悲。」
和尚抬首一看,見路北有一座大門,門內站着幾十個家人,門上懸牌掛匾,知道是個仕宦人家。自己邁步上了台階,說:「辛苦眾位。貴宅趙姓麼?」那些家人一瞧,是個窮和尚,說:
「不錯,我們這主人姓趙。你作什麼?」和尚說:「我聽人說,貴宅老太太病體沉重,恐怕要死。我特意前來見見你家主人,給老大大治病。」
那些家人一聽和尚之言,說:「和尚,你來得不巧。不錯,我家老太太因我家小主人病重,心疼孫子,急上病來,請了多少先生皆沒見好。我家主趙文會,最孝母,見老太太病重,立時託人請精明醫家。有一蘇員外,字北山。
他家也是老太太病了,請一位先生綽號賽叔和,姓李名懷春。此人精通歧黃之術,我家主人方纔上蘇宅請先生未回來。」
正說著,從那面來了一群騎馬之人。為首三個人,頭一匹白馬上人,五官清秀,年約三旬,頭戴四楞中,上安片玉,綉帶雙飄,身披寶藍緞逍遙員外氅,上綉百幅百蝶,足登青緞官靴。麵皮微白,海下無須。此人就是賽叔和李懷春。
第二位是雙葉寶藍緞逍遙員外中,三藍繡花,迎面嵌美玉,安明珠。身穿藍緞逍遙氅,足下青緞宮靴。面如古月,慈眉善目,三絡長髯,飄灑胸前。這就是蘇北山。
第三位也是富翁員外打扮。白麵長髯,五官清秀。和尚看完,過去阻住馬說:「三位慢走,我和尚守候多時了。」
趙文會在後面,一見瘋和尚截住去路,說:「和尚,我等有急事,請先生給老母治病,化緣改日來,今日不行。」
和尚說:「不行。我並非化緣,我今日聽說府上老太太病勢沉重,我是許下心願。哪裡有人害病,我就去給調治。今日我是特意來給治病。」
趙文會說:「我這裡請來先生,乃當代名醫。你去吧,不用你。」
和尚一聽,回頭看了李懷春一眼,說:「先生,你既是名醫,我領教你一味藥材治什麼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