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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以後,另外兩個表兄弟又來了,那是費迪南德公子和奧古斯特王子。如果說,兩年前對於亞歷山大王子和歐內斯特王子的那種感覺還純然來自于一種不期而然的偶合,他來得那麼的神秘,模糊朦朧,不可捉摸,那麼現在公主是成熟多了,公主的那份興奮與快樂更多地來自于一種自覺的細緻的觀察與思考,她的日記十分詳盡地說明了一切:「親愛的費迪南德已經贏得了各方面的普遍好感……他毫不做作,容貌和風度都是那樣的出眾,他倆都是親切迷人的青年。奧古斯特也很和氣,熟了以後,他還表現出很有見識。」「親愛的費迪南德跑來和我坐在一起親切而有條理地談話,我是那樣的愛他。
親愛的奧古斯特坐在我身旁和我講話,他也是個好青年,並且十分漂亮。」她滿心歡悅,看著身旁兩位英俊的青年,柔和的目光從這個轉向那個,又從那個轉向這個,心裡作着反覆的比較卻仍然分辨不出哪個更漂亮些,她不忍心地說奧古斯特漂亮而冷落了費迪南德,於是她緊接着寫道:「我覺得費迪南德比奧古斯特更漂亮,他的眼睛是那樣的好看,表情又是那樣的生動聰慧,倆人的談吐都同樣可愛,而費迪南德在說笑時的表情真是動人,他是那麼好」。比較來比較去,最後的結果都只能是一個:倆人都非常英俊可愛。
是的,她也曾用同樣的口氣說過,她愛着親愛的萊恩,愛着親愛的費奧多拉,還有她親愛的維多利亞和親愛的施巴特夫人,當然還有親愛的媽媽。但是,這樣的一種單純更多地出自于內心感激的情感和現在從兩位年輕異性漂亮的面容,英俊的身體,以及迷人的談吐中所產生的那份迷戀卻不能相提並論,這是一個嶄新的情感領域,是一種朦朦朧朧的愛情的萌動,它純屬人的自然本能。這種自然的本能,這種對於愛的自覺與追求,對於普通的人來說是多麼的平常自然,而對於一個從小便被按照某種模式去設計塑造的維多利亞公主,那是何等的可貴,這樣一種別人無法設想的情感從巨大的早已安排好的桎梏中突圍出來,它才真正地屬於年輕的維多利亞,她是那樣的充滿着青春的活力。
這樣的一種對於異性的情感的萌動在不久以後隨着另外兩個王子的到來而更加劇烈。她大舅薩克思·科堡大公的兒子,歐內斯特王子和阿爾伯特王子令此前到這裡來的所有表兄弟們黯然失色。一見到兩位英俊的青年,公主便完完全全地被征服了。歐內斯特和費迪南德、奧古斯特一樣高,黑頭髮,漂亮的黑眼睛和眉毛,有着最和善、最忠誠和最聰明的面部表情。
阿爾伯特更為魁梧,大大的藍色的眼睛,漂亮的鼻子,長着一副好牙齒的可愛的嘴巴,充滿了和善與甜蜜的動人的微笑以及十分流利的英語在公主的心目中是那麼充滿了無窮的魅力,和他們在一起,她感到了無比快樂。無論是擠在沙發上指點着他們彼此所作的圖畫,還是靜靜地聆聽他們幽雅的鋼琴彈奏,或者和他們一起逗弄着歐伯斯特舅舅帶來的那只馴良可愛的叫洛裡的鸚鵡,或者乾脆在一起高談闊論,談論着一些嚴肅而深奧古怪的問題,他們的知識是那麼的淵博,公主甚至無法聽清究竟在談論些什麼,但單是那你來我往的爭論,那些略顯粗硬的男子的聲音以及穩重得體的姿態就足夠她陶醉了。她和他們一起度過了十分美好的三個星期,她毫不掩飾她的那份愉悅:「和我親愛的舅舅和那最親愛的表兄弟在一起,我真是非常非常的愛着他們,遠遠地勝過愛世上的任何別的表兄弟,我雖然深愛着費迪南德,也愛好心的奧古斯特,但我更愛歐內斯特和阿爾伯特,哦,是啊,更愛多了……」在公主看來,阿爾伯特的舉止更為幽雅,圖畫與鋼琴也更為出色,阿爾伯特鋼琴彈奏出來的每一旋律都在她內心深處引起相應的波動,阿爾伯特時常弄出些小小的玩笑,或是機靈詼諧的答話,或是滑稽的表演都充分地展示出這位青年人的聰明,維多利亞把這一切看在眼裡,內心的波濤不斷的翻滾,那個英俊的、充滿了美德和才氣的阿爾伯特給這位含苞欲放的少女留下的印象是太深刻,太深刻了。
只是時間過得太快,三個星期一晃而過。維多利亞留不住時間,也留不住舅舅和可愛的表兄弟。碼頭,汽笛再一次拉響,她熱烈地擁抱著最親愛的兩位表兄弟,傷心的眼淚滾湧而出,她不知道他們何時才能再見,她不知道再見時他們將是怎樣的情形,她的內心只是不斷地祈禱着,再見了,歐內斯特,再見了阿爾伯特。
四、「他是我的第二父親,甚至是惟一的父親」。
在維多利亞的成長過程中,還有一個人是不能不提及的,公主的舅舅薩克思·科堡的王子利奧波德。
作為日耳曼小諸侯的幼子,利奧波德几乎繼承了日耳曼民族的所有優點:沉着得體的態度、溫文爾雅的談吐、小心謹慎的舉止,以及廣博的知識與嚴密的思維,這一切曾使他在抵抗拿破崙的戰爭中威風八面,風頭出盡,又在隨後的「雅爾達會議」上展示出了相當的外交才能,也正是憑着這一切,他在與夏洛特公主的婚姻中爭取了攝政王,感化了諸多大臣而最終在與眾多王子的較量競爭中一舉獲勝,婚後又將那個野性十足、浮躁不安且又大手大腳的任性公主——即未來王國的繼承人——馴服得五體投地,每一次由公主挑起的口角,爭吵最終卻是以同樣的對話收場:「我一定按照你的願望去做。」公主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