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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反省起見,我開始執行這一計劃。除了偶然的間斷以外,我一直繼續執行了一個時期。出乎我意料以外地我發現我的過失比我想象的要多得多,但我愉快地看到我的過失在逐漸減少。因為我把表格上的代表老的過失的記號擦掉,以便在一個新的循環開始後我可以記入新的記號,我的小冊子變成千瘡百孔了。
為了避免不時地需要重新製造小冊子的麻煩,我把表格和箴言放在一本用一種光澤極亮的厚紙製成的紀念冊裡,橫直線是用紅墨水畫的,可以經久耐用,在這些格子裡我用黑鉛筆記載我的過失。這種鉛筆記號可以很容易地用一塊濕海綿擦掉。過了一個時候,在一年中我僅僅完畢一個循環,以後幾年中只完畢了一個循環,直到後來我完全放棄了這一計劃,因為我在外旅行或因公出國時,常常有許多事務阻撓我執行計劃,但是我身邊總是帶著這本小冊子的。
關於「生活秩序」的這一項給了我最多的麻煩。我發現雖然對於一個,比方說,像印刷所職工這樣的人,他的工作固定,他可以安排他的時間,他或許可以做到每事有一定時間的地步,一個老闆必須出外應酬,在任何時間接待因事來訪的客人,那他就不可能嚴格遵守這一點了。關於雜物、檔案等等的安放必須有一定地方這一秩序問題,我發現也是十分難做到的。早年的時候我不習慣于這樣做,因為我的記憶力非常好,所以我也不覺得因這種缺乏秩序亂放東西所引起的不便。
因此這一條卻花了我不少的心血和努力,我因為這些過失而感到那麼煩惱,我在這方面改進得那麼慢,而且又是那樣地常常故態復萌,我几乎要放棄這種企圖,使我自己滿足於在這方面缺陷不全的品德了。這正像一個人向我的鄰居鐵匠買了一把斧頭,他要求鐵匠把整把斧頭磨得像斧口一樣亮。鐵匠同意替他磨亮假如他願意搖轉磨刀的輪子的話,他搖了,鐵匠把斧頭廣闊的一面緊緊地重重地貼在磨刀輪的石上,這樣使得搖輪子很吃力。那人不時地從輪子的地方跑過來看看究竟工作進行到什麼程度,最後他不想再磨了,寧可接受原來的斧頭了。
「不,」鐵匠說,「繼續搖吧,繼續搖吧。慢慢地我們就會把它磨亮的。現在只是有了斑點罷了。」「是的,」那人說,「但是我想我最喜歡一把有斑點的斧頭」。
我相信許多人都是這樣,他們因為沒有像我使用的那些方法,在其他道德和惡習方面發現要獲得好習慣打破壞習慣是艱難的,所以就不再努力了,最後斷定「一把有斑點的斧頭是最好的了」。因為某些冒充理智的東西不時地在暗示我說,像我這樣極度吹毛求疵地苛求於我自己或許竟是一種道德上的蠢事,假如有人知道了,我將成為笑柄。又說一個完善的品德會引起別人的忌妒和敵視,那倒反而麻煩了。又說一個仁慈的人會允許自己有一些過失,替他的朋友們留一點面子。
說實在話,我發現我在秩序這方面的習慣是難以矯正的。現在我老了,我的記憶變壞了,我非常清楚地感到缺少這種習慣的不便。但是整個說來,雖然我從來沒有達到我原先雄心勃勃地想要達到的完善境界,而且差得很遠,我靠着這方面的努力卻使我比做這種嘗試前要好得多快樂得多了。這正像臨摹帖本的人,他們的目的是要獲得完美的書法,雖然他們永遠也達不到他們所希望的像帖本那樣卓越的書法,但是在臨摹帖本時他們的書法卻改善了,字也寫得不但整潔易讀,而且相當不錯了。
我的後裔應當曉得他們的祖先一生中持久不變的幸運,直到他七十九歲寫本文時為止,全靠這一小小的方法和上帝的祝福,我的晚年會遇見什麼挫折,那是在未定之天。但是假如碰到什麼不幸,對往日快樂當更足以使他聽天由命了。他把他長期的健康和他那迄今還強健的結實體格歸功于節制;他早年境遇的安適和他的財產的獲得和一切使他成為一個有用公民和使他在學術界得到一些聲譽的知識,這一切當歸功于勤勉和儉樸。國家對他的信任和國家給他的光榮的職位當歸功于誠懇和公正。
他的和氣和他談話時的愉快爽直當歸功于全部這些品德的總影響,即使他不能達到盡善盡美的境地。由於他談話時的愉快爽直,即使在晚年他還頗受人們的歡迎,甚至年輕的友人們也喜歡與他交往。因此,我希望我子孫中會有人步我的後塵,獲得良好的效果。
應當注意的是:雖然我這一計劃並不是完全沒有宗教,但是其中卻沒有任何教派的特殊教條的跡象。我故意避免這些教條,因為我深信我的方法是有用而極優秀的,對於信仰各種教派的人都可能有用,並且我早晚打算把它發表,因此我不願意它包含任何足以引起任何教派的人反對的東西。我曾打算替每一條美德寫一些說明,指出獲得這種品德的好處和與它相反的惡習的危害性。我原打算稱這本書為《道德的藝術》沒有一樣東西能像道德一樣地使人發財致富[富蘭克林原注]。
,因為它會指出養成這些美德的方法和方式,這就使它與那些僅僅勸人為善的書籍有所區別。這種空洞的理論不教誨人,也不指出方法,但是正像那個使徒的口頭慈善家一樣,不向赤身裸體的和饑餓的人指出怎樣或何處他們可以找到衣服或食物,而只是勸告他們吃飽穿暖(《新約·雅各書》第二章,十五、十六兩節)。
第28節關於「生活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