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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回到費城之後不久,新的鉛字就從倫敦運到了。我們跟凱謀講好了,經他同意,我們離開了他,這時他還沒有聽到我們開業的計劃哩。我們在市場附近找到了一所出租的房屋,就租了下來。為了減輕房租負擔(這時候才二十四鎊一年,雖然到現在我聽說已經到了七十鎊了),我們便招了釉工湯麥斯·高德福萊和他的家庭來同住,他們要負擔全部租金的一個相當部分,同時我們把伙食包給他們。
我們還來不及拆開鉛字,整理好印刷機,我的一個朋友喬治·赫司帶了一個鄉下人到我們這裡來。他在街上遇見他的時候,他正在尋找印刷鋪哩。到這時候我們的現金都已經花在我們必須置辦的各式各樣的項目上了,所以這個鄉下人的五先令,因為它是我們的初次收益,而且來得這樣合時,它給我的快樂勝過我以後所賺的任何一個五先令的銀幣。由於我對赫司的感激,我常常樂於幫助那些年輕的剛開業的人,要不然我或許不會這樣熱心的。
第18節真實、誠意和廉潔
在每一個國家裡都有經常預報國家即將毀滅的悲觀主義者。在費城當時就住了這樣的一個人,他是一個知名之士,一個上了年紀的人,看上去像是一個聰明人,講話態度十分嚴肅。他的名字是撒木耳·密克爾。這位先生我並不認識,有一天跑到我門口來,問我是否就是那個新近開設一家新印刷鋪的年輕人。
我回答他是的,他說他很為我惋惜,因為開一家印刷鋪很費錢,但是這筆費用要虧損蝕掉的。費城是一個沒落的城市,城裡的市民已經在半破產狀態中了。儘管表面上相反,新建的大廈和房租的上漲他確切地認為是虛假的繁榮。因為事實上,這些正是不久就要造成我們毀滅的因素的一部分。
接着他這樣詳細地敘述了當時已發生的或是即將發生的災禍。當他離開時,我有點悒悒不樂了。假如我在開業前認識了他,可能我永不從事于此了。這個人繼續住在一所破爛的房子裡,用同樣的論調詭辯着,許多年來他不肯在那裡買一所房子,因為一切即將毀滅了。
但是到了後來我高興地看到他出了比他初倡悲觀論調時可能買到的高出五倍的價格買了一所房子。
我早先原該提到,在前一年的秋天,我把我大多數的有才能的朋友組成了一個相互切磋琢磨的社團,我們管它叫做「密社」。我們每星期五晚間開會。我起草的章程規定每一社員須依次提出一兩篇研討道德、政治或自然哲學中任何問題的論文,並在會中討論,每隔三月要提出和誦讀本人習作一篇,題目任選。我們的辯論由會長主持,而且應當根據誠懇的探求真理的精神,而不是以愛好爭辯或是求勝的態度來進行。
為了防止激昂的情緒,一切肯定意見的表達和直接的抗辯過了一些時候就成為非法了,違者處以小額罰金。
這個組織的首批會員是:約瑟·勃賴諾,一個公證事務所的契約謄寫員,一個溫厚、友好的中年人,愛詩,遇詩即讀,也能寫一些過得去的詩,善於做一些小玩意兒,談話很通情達理。湯麥斯·高德福萊,一個自學的數學家,對於他的本行有專門的研究,後來成為現今所謂「哈德慄象限」的發明者,但在他本行以外,他一無所知,也不是一個討人喜歡的伴侶。像我所遇到的大多數偉大數學家一樣,他要求每一句話絶對地正確,無止境地否定或區別瑣碎細小的事物,妨礙整個談話的進行。他不久就離開了我們。
尼古拉·斯格爾,一個測量員,後來做了測量局局長,愛讀書,有時也寫幾行詩。威廉·柏生,學製鞋業,愛讀書,學了不少的數學,他本來是為了占星學才學數學的,以後談到這件事他就笑了。他也做了測量局局長。威廉·莫德集,一個細木匠,一個十分優秀的工匠,同時也是一個穩健明達的人。
休·梅萊笛斯,司蒂芬·博茨,喬奇·衛勃,我在前面已經講過了。勞勃脫·葛萊絲,一個有些財產的年輕紳士,慷慨,活潑,幽默,愛講雙關話,愛朋友。還有威廉·柯爾曼,那時是一個商店店員,大約與我同年,他几乎是我所知道的人中間頭腦最冷靜清楚、心腸最熱、品行最端正的人了。他後來成為一個有聲望的商人,也是我們州裡的法官之一。
我們的友誼畢生從未間斷,先後有四十多年的時間。這個社團差不多也繼續了那麼多年,是當時在賓夕法尼亞的最優秀的哲學和政治學學派。由於我們在討論前的一個星期先把論文在會上宣讀一遍,這就使得我們在閲讀時能夠細心注意到不同的題目,庶使我們在討論時更能講得剴切中肯。在這會裡我們也培養談話時的良好習慣。
在我們的會章中我們擬訂了一切可以防止相互衝突的辦法,因為這樣,我們的社團才能夠長期存在,關於這個社團今後我將有機會常常提到它。
但是我在這裡敘述關於這個社團的事,目的是要指出我當時所有的一些夥伴。他們每個人都儘力為我們介紹生意。特別是勃賴諾,他替我們招攬了替教友會印刷他們歷史中四十印張的生意,其餘部分將由凱謀承印,在這宗生意上我們工作得非常辛苦,因為定價很低。這是用十二磅活字印的「為祖國」式的對開本,上面還有很長的用小號鉛字印的註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