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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散文大鑒 - 168 / 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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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散文大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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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這故事是老掉了牙的。可在人生旅途上,我大概還得再講它一百次。因為我們生長的環境,是個封建習氣仍很濃厚,相當講究身份等級的禮教之邦呢!

幽默製造家有些人不解幽默,但卻是製造幽默的能手。


  

說笑話的人要自己不笑,能逗人笑方顯棋高一着,有些不解幽默而能製造幽默的人在這一點上得分奇高。

在某個集會上我對這樣的人物初次「識荊」。

那是在一個筵席上吧!大家談到北京月餅之堅硬,有人說咬不下,有人說會咬崩牙齒。又有人講了一個笑話:「某次,有個顧客買了一盒京式月餅,過馬路時因閃避車輛墜落路心,車輛駛過,這人回頭一望,月餅並沒有輾爛,而是陷進路面去了,剛巧有人拿着鐵撬經過,借來一挖,月餅彈回地面。」

這當然只是個笑話,講罷,眾人都笑。但是,有一個聽者不笑,而是蹙額沉思,接着,怒形于色道:「這個故事是什麼意思?月餅會那麼硬,這還得了?這合乎科學嗎?京式月餅店不是得統統關門了?嘿嘿,而且,故事講的不是廣式月餅,蘇式月餅,偏偏是京式月餅,把這樣的故事硬栽在北京頭上,這又是什麼意思?嘿嘿,這不是很有地方主義色彩嗎?北京是什麼地方?是首都!我們的首都真是那麼糟糕嗎?連一盒像樣的月餅都製造不出來,還講什麼別的事情!這在影射什麼?什麼都離不開政治。這樣的故事也是很有政治性的。我們不能傷風感冒,不可嗅覺不靈。

這樣的故事背後是有一定寓意的。就是不說這些吧,單從它的反現實、反科學而言,這樣的故事就很有毒素…」講故事的人瞠目結舌,只好苦笑解釋道:「這只是個笑話,你聽過形容武漢夏天炎熱程度的那個笑話嗎?一個武漢人死後,閻羅王要罰他下油鍋,他哈哈大笑說:『下吧下吧,我是武漢來的,還怕下油鍋?』這又應作何解呢?」

批評者立刻慷慨激昂道:「這是導人迷信的故事!陰間有什麼閻羅王?而且,這對武漢人夠尊重嗎?他們那裡夏天天氣熱,他們就不怕下油鍋?油的沸點是好幾百度,武漢最熱也不過是40度左右吧?根本就是不合理的故事結構……」正在評論家發表滔滔讜論的時候,我環視席上各人的表情,忽地都變得非常奇特。

我突然想起一個謎底為「廁所」的燈謎,謎面是幾句韻文:「遠看像座廟,近看不是廟,一個老翁在數當票,哭不像哭,笑不像笑。」在美味紛呈的宴會上突然想起謎底為「廁所」的謎語,實在是對不住「天地國親師」了。但思想這東西有時比閃電還快。要自我制止也來不及。

不過當時眾人的表情,倒的確是「哭不像哭,笑不像笑」了。

有的,像是剛嚥下一粒酸梅。

有的,像是活吞下一隻小蛤蟆。

有的,則又像喉嚨鯁着一隻龍虱。

還是主人聰明,趕緊扭轉大局道:「各位,吃飯吃飯,舉杯舉杯。」

但這事情的幽默感是夠強烈的,「哭不像哭,笑不像笑」的表情仍然停留各人的臉孔上,彷彿魔仗一揮,大家都「定格」了。 人與人八小時以外葉天蔚

在商樓上、俯視着這個擁擠、灰色、熟悉而又陌生的城市。陽光下,風雨中,人們在這裡誕生、長大、戀愛、衰老、死亡。

每個人似乎都那麼微不足道的平凡。

每個人又似乎都擁有那麼多的故事。

對於一個世界來說,一個人也許只是一粒塵埃;對於一個人來說,他自己就如同整個世界的所有。

一即便是自甘孤獨的人,也無法逃避人性中最根深蒂固的慾望:與他人接觸,被他人所知。尋求孤獨,往往正是為了擺脫更可怕的孤獨——那種人與人近在咫尺卻遠在天涯的隔膜與倦怠。

陸生性孤僻,他常常一個人坐在窗前,看人們走來走去。他羡慕那些笑得燦爛過得瀟灑的每一個人。走在陽光燦爛的街道上,這一平常的情景,對他來說卻如同天堂。童年時一場無情的火,損傷了他的臉。

在遠離人們的小屋中,他唯一的強烈的愛好是寫信:交友啟事、徵婚啟事、還有給陌不相識的影星、歌星、球星、勞模、英雄、作家、新聞人物,給他能找到地址的各種各樣的人,不斷地、瘋狂地、不求回報地寫信。一批又一批,無休無止。

有人說他非常不正常,我認為他像任何一個評論者那樣正常。

渴望有一個人或者一些人,能走進自己的生活,即便只是在想象中,即便只是短暫的一瞬,那時他不再是世外的一個。


  

渴望有人。

二朱君,他的女友在四年前死去了,情書很像某部小說中的場景:在一次無比溫柔而熾烈的約會後,他送她回家,她向他微笑告別,走過最後一條街道,就在那一剎那,整個世界突然充滿了可怕的摩擦,而那陣美好得令人落淚的柔情,一下子一半燃燒成了火,一半凝固成了冰。

他是個意志很強的人,他很快恢復過來了,像原來一樣。

後來,他擁有了新的生活與新的愛,沒有過多的沉迷與傷感。

但是,許多年了,他一直有個習慣,在煩悶、抑鬱的時候,他就悄悄地一個人來到那個街心花園,用最輕最輕的聲音喚她的名字,溫柔地自言自語,對著想象中的她。

然後回家,重新又平靜地做着該做的一切。

有一個人,能徹底地、無條件地、永遠地懂他,傾聽他,這是人內心的一種深刻願望。

三人和人很近,人和人又很遠。

突如其來的傾盆大雨,把一群群的人驅趕到一個個屋檐下。

一邊的屋檐下,先是幾個人,然後几乎是所有的人,都開始熱烈地聊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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