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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馬羅夫斯基果真站在頭一間屋裡,穿著一直拖到地的皮襖。拉拉抓着卡堅卡大衣的上端,正在給她扣領鈎,可怎麼也扣不上。她對女兒發火,喊叫,讓她別亂動,別掙扎。可卡堅卡抱怨道:「媽媽,輕點,你要勒死我了。」他們三人都穿好了衣服準備出發。尤里·安德烈耶維奇一進門,拉拉和維克托·伊波利托維奇都爭着跑過去迎接他。
「你這半天上哪兒去啦?我們正需要你呢!」
「您好,尤里·安德烈耶維奇!儘管上次我們互相說了不少蠢話,可您瞧,我不經邀請又來了。」
「您好,維克托·伊波利托維奇。」
「你這半天上哪兒去了?聽他說什麼,趕快替自己和我作出決定吧。沒有時間了。趕快決定吧。」
「咱們幹嗎站着?坐下吧,維克托·伊波利托維奇。怎麼半天沒見我,上哪兒去了?拉羅奇卡,你不是知道嘛!我去運劈柴,然後照料馬。維克托·伊波利托維奇,請您坐下。」
「你怎麼一點都不感到驚奇?你怎麼沒顯出驚訝?咱們曾經懊悔過這個人走了,咱們沒接受他的建議,可他現在就在你面前,而你卻不感到驚訝。他帶來的新消息更驚人。請您把新消息告訴他,維克托·伊波利托維奇。」
「我不知道拉里莎·費奧多羅夫娜指的是什麼消息,我想說的是下面的幾句話。我故意散佈流言,說我已經走了,可我又留了幾天,為了給您和拉里莎·費奧多羅夫娜時間重新考慮咱們談過的問題,經過深思熟慮之後,也許不會作出過于輕率的決定。」
「但不能再推遲了。現在是離開的最好時機。明天一早——還是讓維克托·伊波利托維奇自己對你說吧。」
「等一下,拉羅奇卡。對不起,維克托·伊波利托維奇。幹嗎不脫皮襖呢!脫掉外衣,咱們坐一會兒。談話並不是嚴肅的事嘛!怎麼能馬上決定呢。對不起,維克托·伊波利托維奇。咱們的爭吵觸及靈魂中某些敏感的地方。分析這些私事既可笑又不方便。我從未考慮過跟您走。拉里莎·費奧多羅夫娜的情況不同。當我們在罕見的環境中所擔心的並不是一回事兒的時候,我們才醒悟到,我們並不是一個人,而是兩個人,各有各的命運。我認為拉拉應當,特別是為了卡堅卡,更為認真地考慮您的計劃。而她也正是不停地這樣做的,一次又一次地考慮接受您的建議的可能性。」
「但條件是你必須一起走。」
「我同你一樣難以想象咱們的分手,但也許要強迫自己作出犧牲。因此,根本不用談我走的問題。」
「可你還什麼都不知道呢。你先聽聽他說。明天清晨……維克托·伊波利托維奇!」
“拉里莎·費奧多羅夫娜大概指的是我帶來的消息,這些消息我已經告訴她了。尤里亞金的鐵道線上停着正在生火的遠東政府的專列。它昨天從莫斯科開來,明天又要向前開。這是我們交通部的火車。它的一半車廂是國際臥車。
「我必須乘這列火車走。他們為我邀請的工作助手留了座位。我們的旅行將會非常舒適的。這種機會不會再有。我知道您不會信口開河,不會改變您拒絶跟我們走的打算。您是個不輕易改變決定的人,這我知道。可您還得為了拉里莎·費奧多羅夫娜改變您的決定。您聽見了,沒有您她不走。跟我們一起走吧,即使不到海參成,到尤里亞金也行呀。到了那兒再說。這樣就得趕快動身。一分鐘都不能耽擱。我帶來一個人,我自己駕不好雪橇。我這輛無座雪橇裝不下五個人。如果我沒弄錯的話,桑傑維亞托夫的馬在您這兒,您剛纔說用它拉過劈柴。它還沒卸下來吧!」
「木,我把馬卸了。」
「那就趕快再套上。我的馬車伕會幫您的忙。不過,算了。讓您的雪橇見鬼去吧。咱們一起對付着坐我的雪橇。您可得快點。帶上手頭必不可少的東西。房子不鎖算了。得拯救小孩生命,而木是替房子去配鑰匙。」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維克托·伊波利托維奇。您跟我說話的口氣彷彿我答應跟您走了。你們走你們的吧,如果拉拉這樣想走的話。你們用不着擔心房子。我留下,你們走後我把它打掃乾淨,安上領。」
「你說的是什麼呀,尤拉?你明擺着胡說八道。你自己也不相信你所說的話。什麼『如果拉里莎·費奧多羅夫娜已經決定了的話』?你心裡明明非常清楚,你不一起走的話,拉里莎·費奧多羅夫娜不可能作出任何決定。那又何必說這種話呢:『我打掃房子,剩下的一切都歸我管。」』「這麼說您毫不動搖了。那我對您有另外一個請求。如果拉里莎·費奧多羅夫娜不在意的話,我想單獨同您說兩句話。」
「可以。如果如此必要的話,請上廚房裡去吧。你不反對吧,拉里莎?」
「斯特列利尼科夫被捕了,判處極刑,判決已執行。」
「太可怕了。難道是真的嗎?」
「我是這樣聽人說的,並且相信是真的。」
「別告訴拉拉。她聽了會發瘋的。」
「那當然。因此,我才把您叫到另一間屋子裡來。槍斃了斯特列利尼科夫之後、她和女兒的生命就危在旦夕了。幫助我拯救她們吧。您斷然拒絶同我們一起走嗎?」
「我已經對您說過了。當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