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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曰:「請問瀛州景緻!」王母曰:「瀛州有聚窟山,山生十樣草,皆名還魂草。人既死後,取而服之即蘇。一名震檀,十種中之最上者。又有玉膏山,出泉如酒,飲之返老還童。」
公主曰:「請問西方之景!」王母曰:「西崑之山有六,皆在崑崙之頂:一曰玄圃,二曰積石瑤房,三曰閬風台,四曰華蓋,五曰大柱,六曰承淵,皆瓊樓玉字。我所居處,即承淵山也。」公主曰:「二女手中所執何草?」王母曰:「早從瀛州歸,小婢折來為嬉。一種即震檀,一種影木也——日中視之,一葉百影。汝欲之,即以惠汝。」公主曰:「今往東海,如何可到?」王母曰:「須造凌風舸,自東萊下海,不旬日可達。必要堅意向道,始可到彼岸也。稍一不堅,怪濤溺水,隨處橫生。」言訖,王母辭去。公主大喜,心勃勃就寢。
次早起來,稟知父母,欲往東海訪仙遊覽勝景,或一二月即便回來。帝曰:「我日前親嘗百草,見茯苓大有補益,用水洗去黑皮,搗未浸酒,封固百日,日服七寸,久服不斷,一年易髓,二年換骨,三年腸化為箸,額有夜光,玉女來侍,亦可成仙。何必往蓬萊、瀛州而後快耶!況仙凡異路,且隔海數萬里,以一女子輕弱之身蹈不測之險,倘有長短,叫父母淚灑何地?」公主固執要行,後曰:「汝父亦有仙氣,醫盡了半死半活的人,所言豈不合理?汝勿執拗!」公主見父母俱不允其去,啼哭滾倒在地,父母再三勸解,並不回心,只堅要去。帝雖神聖,不離人情,未免有些姑息幼女之念,扶起謂之曰:「吾今令人造船送汝去,須一二月,作速回來,毋牽父母倚閭望也!」
公主聞言,回悲作喜,收淚謝曰:「父皇成兒此去,果若成仙,即來超度父母。」帝發帑銀二千兩,差官往東萊揀選木料,興工造船。遂拔壯兵二千,護送公主上船下海。
公主辭別帝后而行。一路上,左右侍從宮娥各執彩仗導引,逢府支糧,過縣添夫,不則一日,早到東萊。
卻說公主自幼不離襁褓,未嘗眼見一美男子,一旦出宮闈,到處百姓都來觀看。公主見一少年,儀容絶世,丰采俊雅,不覺動了塵念。正是:仙樹有花忙問種,異香聞氣不知名。令侍女召他前來,詢其年庚、姓名、籍貫,以玉釵二股賜之,曰:「待我成仙回來,稟白父王,招汝作駙馬。」此時雖不野合,超出桑中萬萬,而道心稍移,終久半途而廢。不想東王公往西崑探西王母,正好回來,雲頭聽見此語,急歸蓬萊,遣使速召東海龍王,分付曰:「今有精衛公主特來求仙,何意凡心不淨,道遇美男,遂熾求婚之想。初尚如此,倘到蓬萊、瀛州,此間玉色仙童不可指數,彼且將為鶉奔之所矣。再得不老不死之方,仙規帝敕徒供一女玩弄,是尤物也。僥彼船到發鳩,你可大興波濤,覆溺其舟。」龍王領命而去。正是:莫道陰陽無報應,舉頭三尺有神明。
時公主同數十侍女坐船艙之內,各船皆護衛官軍。舟發東萊,舟人方謂:「此處多危磯暗石,舟又巨大,或恐難行!」不覺一二日,過了勞山、成山、黑水洋、蓬頭雪浪等處,喜危磯暗石一無所得。正是「福兮禍所伏」。使出港之時到處險阻,彼且何由得到大洋,以致覆溺之禍?事該如此。公主見舟出大洋,心裡自思:此去到蓬萊、瀛洲,先取玉酒、震檀等件,然後拜訪仙童,逍遙二處,一年半載回家,多帶長生不老之藥,分賜所見少年;夫婦俱仙,玉顏不減,豈非大快事哉!五六日,舟近發鳩山,陡然颶風大作,波浪如山,須臾舟覆,溺于萬丈深潭。那龍王見一個嬌貌女子,即連忙救護:拉入龍宮水晶殿,求其配偶。公主感他救護,思欲報德,見其面藍如鬼,白光如炬:髯若棘刺,肉若粗沙,回想東萊少年,忽忽如有所失,欲死不捨,欲回不能,怨氣感充,遂化成小鳥,銜南山木石填塞東海,至今尚然,人因呼曰精衛。
卻說帝后見女去久不歸,差官往東萊尋討,那有音信?後傳公主被溺發鳩山,差官回奏,帝后涕泗懊恨而已。後人讀史至此,嗟其女子定力不渝,有詩為證:
趨避凋華自古然,玉顏獨肯問神仙。
孤身萬里凌滄海。絲發雙親付碧天。
曠野有盟操不褻,深濤尤許力為填。
世間多少奇男子,爭向枝頭說杜鵑。
但不知後事若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十八回 百姓爭殺夙沙氏
卻說炎帝一日昇殿,兩班文武朝賀,山呼禮畢,群臣奏曰:「今有北方諸侯夙沙氏叛亂,貪財好色,遠忠近佞;重斂百姓,擅動殺伐,有臣箕文諫而殺之,行此不仁。奏請我主,興兵征之。」帝曰:「非夙沙氏不仁,皆朕不修厥德,故有夙沙氏叛亂,朕當益修厥德,則夙沙氏反邪皈正矣。」不肯動兵。眾臣退出不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