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郵政局長名叫伊萬。 安得列耶維奇,和他打招呼的時候總要先說一句:「施普列亨。 濟。 德伊奇伊萬。 安得烈伊奇?」一句話,大家都親如一家。 許多人都並不是胸無點墨之輩。 公證處長能背誦茹柯夫斯基當時尚不失為一篇新穎之作的《柳德米拉》許多段落。 他能背誦得有聲有色,特別是「松林入眠、山谷沉睡」以及那個「噓!」字他朗誦得逼真到能使人好象看到確在沉睡的一片山谷;每逢朗誦到這裡他甚至要把兩眼眯縫起來,為了傳神。 郵政局長則沉醉于哲學的探討,他十分認真地讀楊格的《夜思》和埃卡特豪森的《自然界啟秘》,甚至讀到深夜,還作一些很長的摘錄;然而他摘錄了一些什麼性質的詞句,卻無人知曉。 但他談吐風趣,言辭華麗,用他自己的話來講,他喜歡藻飾談吐。為了藻飾自己的談吐,他經常使用大量的口頭語;「我的先生你」「隨您意,聽您便」「您可知道」「您可明白」「您可以想象」「能相對地說」
「在某種方式上」之類口頭語,可以成麻袋地往裡倒;他也常常用眨眨眼或者眯縫起一隻眼來藻飾自己的言辭,而且相當成熟地給他的許多含沙射影、旁敲側擊的話增添了尖刻的味道。 其他人也都是一些多少有點修養的人:有人讀卡拉姆辛的作品,有人讀《莫斯科新聞》,當然也有人乾脆什麼也不讀。有人是被大家稱為懶蛋的那號人,需要他幹點兒什麼的時候得踢他一腳,他才肯動一動。 有的人則正如俗話所說,一輩子躺在炕頭上也不嫌棄,是十足的大懶鬼,這號人就是踢也無濟於事:他死活是不肯下炕的。 至于談到外貌,大家都已知道,他們都是一些健康的人,一個癆病鬼也沒有。 這種人在內室中同妻子卿卿我我的時候通常被妻子稱為胖墩兒,肉丸子兒,黑罈子,大肚子,小玩具,小脖子等等。 然而一般說來,他們全是些好人,熱情好客;一個人只要跟他們一起吃過一頓飯或打過一宿牌,就會成為至交,何況奇奇科夫還具有令人傾倒的品德和修養,而且深得討人喜歡的真諦呢。他們愛上了他,竟使得他找不出可以脫身離開本市的辦法;他聽到的全是:「再過一個星期吧,再跟我們一起獃一個星期吧,帕維爾。 伊萬諾維奇!」總之,他成了大家俗話所說的掌上明珠啦。 可是奇奇科夫給太太們留下的印象就更好得舉世無雙了(實在令人驚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