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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靈魂 - 18 / 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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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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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老鷹一般的眼神,穩重大方的舉止。可是這只鷹一離開辦公廳,一走近他的上司的辦公室,便夾着公文,變成了沙鷄,惶惶不安,無以復加。 在公眾場所和在晚會上,要是官兒都不大,普羅米修斯依然是普羅米修斯,可是隻要有個官兒比他稍大一點兒,普羅米修斯就會變得連奧維德都難以想象:普羅米修斯變成了蒼蠅,甚至比蒼蠅還小,簡直化成了一粒細沙!

你看著他會說:「這哪裡是伊萬。 彼得羅維奇呀。伊萬。 彼得羅維奇身材高大,但這個人又矮又瘦;伊萬。 彼得羅維奇嗓音洪亮、聲調深沉,而且面無笑容;但是這個人鬼知道是怎麼回事:說話象只小鳥唧唧喳喳的,而且總在陪笑。」走過去,近處一瞧又的確是他伊萬。 彼得羅維奇!


  

「原來如此!」使你不由得心裡想……不過,還是讓我們言歸正傳,敘述我們故事中的人物吧。 我們已經知道,奇奇科夫知道不用客氣了,於是他捧起茶杯,往茶裡攙了一些果汁,便開了口:「老媽媽,您的村子很好啊。 村裡有多少農奴?」

「差不多有八十個農奴,先生,」女主人說,「糟糕的是天時不好,去年收成不好,上帝保佑吧。」

「不過,農夫們看樣子都身強體壯,農舍蓋得挺牢固的。請問貴姓?我真粗心……深夜來……」

「科羅博奇卡,先夫活着的時候是十品官。」

「非常感謝。 名字和父名呢?」

「納斯塔西婭。 彼得羅夫娜。」

“納斯塔西婭。 彼得羅夫娜?

納斯塔西婭。 彼得羅夫娜是個好名字。 我的親姨母也叫納斯塔西婭。 彼得羅夫娜。“

「您貴姓?」女地主接著說。「我看,您像個稅務官?」

「不是,老媽媽,」奇奇科夫笑了笑,答道:「不是稅務官,我是為辦私事四處走走。」

“那麼,您是收購商羅!

真可惜,我把蜂蜜以特低的價格賣給了商人,否則,先生,你準會買的。“

「蜂蜜是不想買的。」

“想買什麼呢?

買大麻嗎?

我手頭大麻也不多嘍:也就剩半普特。

「不,老媽媽,我想買別的:請問,您有死的農奴嗎?」

「咳,先生,死了十八個呢!」老太婆嘆了口氣說。“死的全是些好樣兒的,能幹活兒。 當然後來又生出了一些,頂什麼用呢,都是些小孩子,可稅務官來了,沒有二話,每個農奴都得繳人頭稅。 人都死了,可還得按活人納稅。 上周,我有一個特別巧的鐵匠燒死了,還懂鉗工手藝呢。“

「你們這裡着過火嗎?」

“上帝保佑沒有發生這種災難,着火就更糟了。他是自己起的火,先生。 火是由裡往外燒的,喝得太多了;他嘴裡直往外冒藍火苗,全身燒焦了,燒得象一塊烏黑的木炭;他是那麼巧的一個鐵匠啊,真可惜!

現在我出門就坐不上馬車了,由於沒有人給馬掛掌啦。“

「這都是天意呀,老媽媽!」奇奇科夫嘆了口氣說。「不能抱怨上帝的安排……把他們讓給我吧,納斯塔西婭。 彼得羅夫娜?」

「把誰讓給您呀,先生?」

「把那些死了的農奴啊。」

「怎麼個讓法呢?」

「很簡單。 要不,賣給我也行。 我給您錢。」

“說實話,我怎麼不明白呢?

您是想把他們從地裡挖出來嗎?“

奇奇科夫看到老太婆想得太遠了,必須讓她明白是怎麼回事。他簡單的向她說明轉讓或者買賣只是立個契約就行了,把死農奴當作活的寫上去。“

「你買他們有什麼用呢?」老太婆睜大眼睛驚奇地問道。「這就是我的事羅。」


  
「可他們是死的呀。」

“誰又說他們是活的呢?

您為死人納稅才不合算呢,現在我要使您免去麻煩和捐稅。懂了嗎?

不僅使您免去這些負擔,還要給您十五個盧布。 現在明白啦?“

「老實說,不明白,」女主人過了半晌才說。「我還從來沒有賣過死農奴呢。」

「當然啦!要是您真賣過,那可就怪啦。 或者您認為這些死農奴真的有什麼用吧?」

「不,我不這樣認為。 死人什麼用也沒有。 因為他們已經死了,我才感到難辦哪。」

「這個婆娘,不開竅!」奇奇科夫暗自想道。「您好好想想,老媽媽:您這是花冤枉錢哪。 人死了,還要當作活人納稅……」

「咳,我的先生,別提啦!」女地主接過話茬兒說。「大上個星期我還繳了一百五十多盧布稅款呢。 還給稅務官澆了點兒油。」

「瞧,老媽媽。 現在您看,再不用給稅務官澆油了,因為如今由我這個納稅人來納稅,不是您;我承擔全部義務。 連契稅也由我出,您知道嗎?」

老太婆尋思起來。 她看到這件事的確有利可圖,可是過去從沒聽說過這麼新鮮的事,因此她非常擔心,生怕被這個收購商騙了;誰知道他是從哪兒來的呢,更何況還是深更半夜來的。「怎樣,老媽媽,拍板成交吧,啊?」奇奇科夫問道。「的確,先生,我從來沒有賣過死人。 活人,倒是賣過。前年我就賣給大司祭兩個丫頭,每個一百盧布,他很領我的情。 兩個丫頭很有出息:連餐巾都會自己織。」

「哎,不談活的,活的隨他們便吧。 我要買的只是死的。」

「真的,我起初就怕吃了虧。 也許,您在戲弄我,那些死農奴還能多賣幾個錢吧。」

“聽我說,老媽媽……哎,你們這些人哪!

死農奴能值什麼錢?想想吧:那全是些死人骨頭呀。 懂嗎?不過是一堆死人骨頭。 最沒有價值的一種東西,比方說,一塊破布吧,即使一塊破布也值點兒錢:起碼造紙廠能買它。 可死農奴卻是毫無價值的。 您自己說說死農奴有什麼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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