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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德於人將德報,楊門豪傑幾人同?
片言深仰番庭慕,為築封塋一念忠。
六使進見,定議班師。八王允言,發遣諸將,分前後隊回軍。呼延贊等準備起行。寇準與眾議留兵鎮守幽州。八王曰;「留兵有二不便:一者,南北雜處,統屬不一,則有掣肘之患;二者,離中原既遠,作逆一時不知。莫若回京,徐定防禦之策。」寇準然其言,即日大軍離幽州,望汴京而回。但見:
馬上紅塵隨處起,途中簞食喜相迎。
一路無詞,不覺早到皇城。八王先遣人報知捷音。真宗遣文武出郭迎接,正遇八王等軍馬來到,文臣孫御史當先接見,並轡入城。六使人馬屯紮郭外。次早,八王領眾臣朝見,進上平定北番表章。真宗覽罷,龍顏大悅,撫慰眾臣,甚加讚歎。寇準奏曰:「誠賴陛下洪福,及楊六使父子兄弟一心為國,今已平定大遼。此乃不世之功,乞加封黃以獎其勞,則國家幸甚。」帝曰:「朕深知其功,當得封贈,候頒敕擬議。」八王等拜命而退。
是日,楊六使與延朗回無佞府見令婆,拜畢,延朗不勝哀感,乃曰:「思不肖一陣之挫,困辱北境,竟至一十八年。不想吾母皓髮盈頭,桑榆景迫。今日幸得相逢,悲喜交集。」令婆曰:「歧路無情,人生有此飄零。今既相見,足慰子母之望。可着公主相見。」延朗喚過瓊娥公主,八拜令婆。令婆不勝歡喜。延朗曰:「此雖一時佳會,十分得賴提攜。」令婆曰:「姻緣不偶,觀此女子,真是吾兒之配也。」因令具席,以為慶賀之設。是日,府中眾人依次坐定,歡飲而散。楊五郎仍領眾人,自回五台山去了。
卻說王樞密見北番已敗,恐禍將及,乃假裝雲遊道人,漏夜走出汴京。直待近臣奏入,真宗乃知,大怒曰:「此賊屢起反意,朕以故人相待,不忍深罪;今又背朕而去。」亟聚群臣商議。八王奏曰:「王欽罪惡滔天,不容于誅。想其出城未遠,陛下可令輕騎追捕。」帝允奏,即敕楊宗保率捕兵追之。
宗保得令,率兵徑出北門,問守軍:「曾有王樞密過去否?」守軍曰:「適見一道士,慌忙出去,莫非是也?」宗保得其實,特騎趕來。時樞密走到黃河渡,見艄公連叫曰:「汝若急渡吾登岸,多將金寶相謝。」艄公聽得,遂撐船近前,王欽跳下船,艄公舉棹而行。才近東岸,忽然狂風逆作,將船仍吹下來。一連如此三次,不能及岸。艄公曰:「風勢緊急,難以過去,須待風息而行。」王欽愈慌,只得匿在篷下躲避。
一伏時,南路征塵蕩起,數十騎趕來。楊宗保馬上厲聲問艄公曰:「曾見有一道士過去否?」艄公未應,王欽低聲曰:「應他已去多時,我便傾翼謝汝。」艄公曰:「且道汝是誰人?明白告我,當得方便。」王欽不隱,將其本末道知。艄公聽罷怒曰:「此處被汝在朝,年年使吏胥打攪,正要報恨,沒尋討處,今日倒落手中來也。」即將船撐近前,報知宗保。宗保差騎軍上船捉之。王欽急忙不能逃脫,竟被騎軍綁縛到岸。宗保解之而回。正是:
善惡到頭終有報,只爭來早與來遲。
正值真宗設朝,文武皆集。近臣奏知:「已捉得王欽回朝。」帝令軍校拿進殿前,面斥之曰:「逆賊屢在朕前獻讒,寡人優容過多。今若放汝走往他國,又將生患矣。」王欽低頭無語,只乞早就刑戮。帝曰:「怕汝奸賊不死耶?」因問八工:「當何以處之?」八王曰:「陛下可設大宴,會集外國使臣,皆得預席。將此賊碎剮凌遲,以助筵前一觀,庶使後人知懼。」帝允奏,遂下命,着司官排列筵宴齊備,徵召外國諸臣,兩邊依次坐飲。行刑軍校將王欽綁縛于樁上,慢慢割下其肉。席中觀者,無不凜然。後人有詩斷曰:
作惡年深禍亦深,試看今日戮王欽。
蒼天報應無私眼,不便登行競被擒。
王欽受苦難禁,不消數十刀,氣已絶矣。帝令拋其屍骸于野,以彰奸臣。因謂八王曰:「王欽往者所言,本有欺罔之意,而朕不覺何也?」八王曰:「大詐似忠,以致陛下不覺。今日王欽受刑,朝野皆為之歡慶矣。」帝然之。
忽報大將呼延贊夜中風症而卒。帝聞報,不勝哀悼,乃曰:「贊自入本朝,勤勞王事,未嘗一日自安,真為社稷臣也。」因令敕葬,謚贈忠國公。後人有詩贊曰:
憤仇已雪出河東,為國勤勞建大功。
不意將星中夜落,令人千古恨難窮。
天禧元年二月,真宗以平定北番將士,未及旌封,特與八工商議。八王奏曰:「賞功懷遠,帝王盛德之事。今囚方寧息,天下一統,使得謀臣勇將鎮守,誠為社稷長計矣。」帝曰:「往者獻俘闕下,朕猶未發遣,蕭後太子、臣僚,當何以處之?」八王曰:「前幽州班師之際,寇學士等會議,欲留兵以鎮守,臣以為不便,未敢擅行。今遼人已服,陛下正當興滅國,繼絶世,放他還大遼,仍自鎮守,遞年只取其進貢,則邊境自安,唐虞之治不過如是。」
真宗大悅曰:「非卿所論,朕不能及此。」遂下敕,赦蕭後二太子並所捉臣僚,俱令還國。敕旨既下,番臣大悅,詣闕稽首謝恩。真宗又賜北番太子金織蟒衣各一襲,賞賚甚厚。太子拜受命,即日率臣僚徑回幽州。不題。
翌日,真宗親擬封旨,宣六使進殿面諭之曰:「卿父子,破南天陣,已建大功,朕未及升擢:今又有平定北番之績,當旌封典,以報汝勞。」六使頓首曰:「破陣平北之功,上賴陛下之福,下則軍上齊心,臣區區微勞,何敢受賜?」帝曰:「卿不必過謙,朕自有定議。」六使拜命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