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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趙普辭罷丞相之職。帝曰:「朕與卿自布衣知遇,且朝廷賴卿扶持,何以辭職為哉?」普曰:「臣已老邁,不能理繁,乞陛下憐巨枯朽之體,允解政事,則生死而肉骨矣。」太宗見懇切之甚,遂允其請,罷普為武勝軍節度使。普拜受命,即日辭行。
帝于長春殿賜宴餞行。酒至半酣,帝于席上謂普曰:「此行只遂卿之志,遇有急事商議,卿聞命之日,當即隨使而來,勿負朕望。」普離席領命。帝深有眷戀之意,親作詩以送之曰:
忠勤工室展宏漠,政事朝堂賴秉扶。
解職暫酬卿所志,休教一念遠皇都。
普奉詩而起泣曰:「陛下賜臣詩,當勒之於石,與臣朽骨同葬泉下。」太宗聞其言,亦為之動容,君臣各散。趙普至中書省辭僚屬宋琪等,因道主上之恩,不勝感慕。琪曰:「主上以公極知之愛,而有眷戀之情。此去不久,當復召也。」普取出禦詩涕泣曰:「此生餘年,無以上報,惟願來世,得效大馬之力。」琪慰撫甚至,送之而出。普徑赴武勝不題。
翌日,太宗設朝,群臣朝見。帝謂宰相曰:「普有功國家,朕昔與游。今齒發衰謝,不欲勞以庶務,擇善地而處之,因賜詩以道其意。普感激位下,朕亦為之墮淚。」宋琪對曰:「昨日普至中書省,與臣道及陛下之恩,且言來生願效犬馬之力;今復聞陛下宣諭:君臣始終,可謂兩全。」帝然之。以宋琪、李昉知平章事;李穆、呂蒙正、李至參知政事;張齊賢、王沔同僉署樞密院事;寇準為樞密直學士。滇等拜受命而退。
是歲改元為雍熙元年。冬十月,太宗想起華山隱土陳摶。摶,亳州真源人,嘗舉唐長興中進士不第,遂不復官祿,以山水為樂。因服氣辟榖,日飲水數杯而已。歷二十餘年,乃隱華山靈台觀。每寢處,多百餘日不起,故俗人有「大睡三千,小睡八百」之語。先是摶乘驢過天津橋,聞太祖克汴,乃大笑墮驢曰:「天下自此太平矣。」至是太宗遣使,召之赴京。
陳摶得詔,隨使朝見。太宗待之甚厚,謂宰臣曰:「摶獨善其身,不幹勢利,所謂方外之上也。」乃遣中使送拎至中書省。宋琪等延接慇勤,坐中從容問曰:「先生學得玄默修養之道,亦可以教人乎?」傳笑曰:「小道山野之人,于時無用,亦不知神仙煉丹之事,吐納養生之理,非有方術可傳。假令白日昇天,亦何益於世?今主上龍顏秀異,有天人之表;博達古今,深究治亂,真有道仁聖之主也。正是君巨協心同德,興化致治之秋。勤行修煉,無出於此。」淇深服其言。次日奏對,以陳摶所言上陳,太宗詔賜號「希夷先生」,親書「華山石室」囚字贈之,放還華山。摶再拜受命,即日辭帝而出,自回華山不題。
卻說太宗以邊境寧靜,與臣民同享太平之盛,因下詔賜京師百姓飲酒三日。其詔曰:
王者賜酺推恩,與眾共樂,所以表昇平之盛事,契億兆之歡心。累朝以來,此事久廢,蓋逢多故,莫舉舊章。今四海會同,萬民康泰;嚴煙始畢,慶澤均行。宜令士庶,共慶休明,可賜酺三日。
詔旨既下,京都士民,無不歡躍。至期,太宗親自與群臣登丹鳳樓,觀士民樂飲。自樓前至朱雀門,設音樂,作山車、旱船往來;禦苑至開封諸縣及諸軍,樂人排列于通路。音樂齊奏,觀者滿城,富貴無比。後人有詩斷曰:
烽火煙消鎮節安,君臣作樂夜深闌。
幽遼未下中原患,忘卻當年保治難。
時雍熙二年春二月也。
次日,太宗宴群臣于後苑,召宰相近臣賜酒賞花,謂之曰:「春氣暄和,品物暢茂,四方無事。朕以天下之樂為樂,宜令侍宴諸臣賦侍賞花。」王音既下,一人進曰:「小臣不才,願承命賦詩。」乃平章事宋琪也。即展花箋,援筆立書七言八句以進。其詩曰:
聖主飛龍俗美淳,乾坤總是一般春。
四方風澤被休教,萬國歸來慕至仁。
浩浩舜恩邦盡戴,巍巍湯惠士皆親。
微臣有愧無能補,鼓舞昇平沐化新。
太宗覽詩大悅,命取王觴賜酒。李防繼進一首曰:
侍班上聖擬旒疏,融煦昭然德意孚。
飽暖四方咸底定,供輸百姓自無虞。
仰風琢貢來蠻佰,披澤謳歌沸道途。
際遇太平何以報?鳳麟為瑞有珍符。
參知政事昌蒙正亦進一律曰:
恩敷喜動萬方民,禦極龍飛際聖人。
聖治及將休運啟,嘉祥日送好音頻。
均霑有域皆懷德,一視元邦不遂臣。
盛世願賡儒館頌,德音榮對玉墀春。
帝覽罷三詩,乃曰:「宋平章之詩,詞語優遊,太平氣象也;李防詩,清麗可愛;呂蒙正詩,品格清高,忠勤度量。皆可為法,然視宋平章氣魄絶倫,自與二人不同。」因令中官,將三人之詩,勒于賞花亭下,以記君臣共樂之勝。中官承命而出。太宗又曰:「國家雖值暫安,而武事不可怠荒。遼薊未平,朕日夕為憂。當今在席武臣及諸王,各務走馬射箭,以較武藝。」宋琪曰:「陛下所慮甚遠,誠社稷之福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