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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樓寶鑑 - 161 / 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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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樓寶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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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翠鳳跑到樓下,正好撞見趙媽,先奪下剪刀,且勸且攔,把翠鳳抱上樓來。翠鳳一面掙扎一面喊:「我反正只有死路一條了,你們幹嗎都要幫着她,不讓我去呀?」趙媽把她摁住在交椅上,婉言相勸:「大先生,你就是去死,也沒用處哇!你死了,她也只好拼着一死,真要是一把火拿拜匣給燒了,那麼羅老爺恐怕就要吃虧好幾萬了呀!」子富聽了,也只得去阻止她。翠鳳氣得晚飯也不吃,就上床睡了。

子富氣了一夜,眼睜睜地哪裡睡得着?清早起來,就到中和裡朱公館找到了湯嘯庵,商量這件事情怎麼處置。嘯庵說:「翠鳳贖身,不過一千塊洋錢,如今倒要借一萬,這不明明是敲詐嗎?不過這種事情要是去報官,好像也不大妥當。一則自己先有狎妓的差錯;二則沒臓沒證的,怎麼坐實她有罪?三則還要防備她燒燬拜匣,消滅罪證,來一個死不認賬,跟你混賴。一拜匣的公私文書,要補起來,不但費用浩大,恐怕也還棘手難辦呢。」子富想想,確實沒有辦法,只好托嘯庵居間調停。嘯庵答應了,子富就到局裡去辦事。


  

傍晚,羅子富公務完畢,到了兆富裡黃翠鳳家。下轎進門,只見文君玉正在客堂裡閒坐,叫了聲「羅老爺」。子富停步,含笑點頭。君玉忽然問:「羅老爺看報紙了嗎?」子富嚇了一跳,急忙問:「報紙上說什麼?」君玉說:「有個客人的朋友,名字叫個啥?……難記得很的。」說著,歪着腦袋想。子富說:「名字別想了,就說什麼事兒吧!」君玉說:「沒什麼事兒,是他做了兩首詩送給我,登在報紙上了。」子富鬆了一口氣,笑一笑說:「這個我不懂的。」說著,頭也不回地上樓去了。

文君玉不好意思,回過臉來跟一個夥計說:「剛纔我跟你說的上海的客人都是俗人,就是羅老爺這個樣子。白白算個客人,連做詩都不懂!」夥計說:「這一回我弄明白了。你說上海的客人都是熟人①,我倒是嚇了一跳。要是那樣,你的生意一定好得不得了,白天黑夜地出來進去,忙得個要死,連門檻都要踢破了。誰知道你呀,把陌生人也說成是熟人。」君玉說:「你別瞎纏,我說的俗人,是不會做詩的人;會做詩的人,就不俗了。」夥計說:「先生,你大概不知道吧?在上海做絲②、做茶可都是大生意呀!過了垃圾橋, 多少湖絲棧,住的都是做絲生意的好客人。等你跟他們混熟了,就知道了。」

①在吳語方言中,「俗人」和「熟人」是同音詞,所以夥計誤會了。

②在吳語方言中,「詩」和「絲」也是同音詞,所以又發生誤會了。

君玉覺得又可笑又可嘆,正要分辯,只聽那夥計說:「這回可是真的熟人來了。」君玉抬頭一看,原來是方蓬壺,不禁說:「他居然叫你俗人,你說可氣不可氣?」蓬壺踅進右首書房,說:「可氣倒是不要緊的。你跟他說話,可別讓他的俗氣把你給熏壞了。」君玉抵掌懊悔說:「這倒確實。幸虧你提醒了我。」

蓬壺坐下,從袖中取出一張報紙,問:「紅豆詞人送給你的詩,欣賞過了嗎?」君玉說:「沒有哇,給我看看!」蓬壺打開報紙,指給君玉看了。君玉說:「他寫的是什麼?講給我聽聽。」蓬壺戴上眼鏡,先把那詩朗讀了一遍,再講解了一遍。君玉大喜。

蓬壺說:「你應該和他兩首。我替你改改。題目麼,就叫『答紅豆詞人即用原韻』九個字,我看就挺好。」君玉說:「七律當中的四句,我還不會做,你替我做了吧。」蓬壺說:「這可麻煩了。明天是我們『海上吟壇』聚會做詩的日子,哪裡有工夫哇!」君玉說:「謝謝你,隨便幫我做兩句就是了。」蓬壺正色說:「這叫什麼話!做詩是正經的大事情,怎麼可以隨隨便便做兩句的呢!」君玉連忙謝過。蓬壺又說:「不過我替你做詩倒還是容易的。寫得太深奧了,就不像是你做的詩,他們也不會相信。」君玉忙說:「不錯,不錯。是這樣,是這樣。」於是蓬壺獨自一個閉目搖頭,口中不住地嗚嗚作聲。忽然舉起一個指頭在大理石桌面上戳了幾戳,又劃了幾劃,皺眉說:「他用的韻實在不好押,一時間做不出來,我還是帶回去做兩句出色的給你吧。」說著站了起來要走。君玉輓留說:「別忙走哇,在這裡吃晚飯嘛。」蓬壺說聲「不用了」,就邁步出門。君玉送到門口,囑咐他這件事情一定要保守秘密,千萬不能叫外人知道,這才回來。方蓬壺戴上眼鏡,先把那詩朗讀了一遍,又解釋了一遍。

第五十七回 


  

老夫得妻煙霞有癖 監守自盜雲水無蹤

方蓬壺踱出兆富裡,一路上還在自言自語地雕琢字句。突然斜刺裡撞出一個女人來,一把抓住蓬壺的胳膊,問:「方老爺,哪裡去?」

蓬壺吃了一驚,眯着眼睛仔細一看,依稀認得是趙桂林的老媽子。因為桂林叫她「外婆」, 所以蓬壺就也胡亂叫她一聲「外婆」。外婆說:「方老爺怎麼好久沒上我家去了?跟我走吧。」蓬壺說:「這會兒沒空,明天去吧。」外婆說:「什麼明天哪!我們小姐惦記着你,請了你好幾趟了,快去吧!」不由分說,把蓬壺拉進同慶裡,抄到尚仁裡趙桂林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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