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頁
請你想一想那種信天翁吧,當那只白色的幽靈意想不到地輕飛在空中的時候,為什麼就會有那神奇的死灰色的雲彩呢?這可不是柯勒律治(塞繆爾。泰勒。柯勒律治(
1772—
1834)~英國詩人,批評家,哲學家。他寫有《老船伕》一詩,描寫一個水手在船遇風暴漂到南極時,遇到一隻信天翁,水手把信天翁打死了,上帝責罰他到處傳道,勸人應該愛惜與尊重造物主所創造的一切生物。)首先使用什麼魔力;而是上帝的偉大的。不會奉承的桂冠詩人,造物主(原註:我記起我生平第一次看到信天翁的情況。那是在靠近南極海上。大風颳個不停的時分。我午前在艙裡休息過後,登上那灰濛蒙的甲板;想衝上大艙口去,我突然看到了一隻帝王也似的鳥類,全身雪白,一無斑駁,一隻羅馬式的大鈎嘴。它時時拱起它那天使長似的大翅膀,彷彿要去擁抱什麼神聖的方舟似的。它那神妙的鼓翼,很有規律地震動着。)的事了。
在我們西方的歷史和印第安人的傳說中,最著名的就是那種大草原的白駒,這是一種壯大的。乳白色的戰馬,大眼小頭,胸部扁平,在它那高傲的儀表中,雖然它身體並未受傷,卻發出哭聲來,就象什麼帝王的鬼魂在不可思議的災難裡哭。從它那難以描摹的。奇異的眼色中,我認為我已窺探到它掌握有上帝的秘密。我象亞伯拉罕對著天使一樣,連忙打躬。那只白色的東西顏色這麼白,翅膀又這麼闊大,使得我在那永遭放逐的海洋裡,頓時把那些傳統的和城市的可憐的七顛八倒的記憶都忘得一乾二淨。我長久地凝視着那只奇異的禽鳥。我對那只當時直穿透了我的心靈的東西,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能隱約有個印象。最後我終於甦醒過來;轉過頭去問一個水手,那是什麼鳥。信天翁,他答道。信天翁。我從來沒有聽到過這名字;這是可以想象的麼,這樣壯麗的東西,陸地人竟全然無知!從來沒有聽到過!不過,過了一些時,我才知道這是水手們對這種鳥的一種叫法。(這裡指的是水手們把信天翁Albatross叫做Goney~。譯者)因此,柯勒律治的狂熱的詩句,跟我當時在甲板上看到那只鳥時的神秘的印象,絲毫沒有關連的可能。因為,當時我既沒有唸過那些詩句,也不知道那只鳥就叫信天翁。然而,話雖如此,我卻也間接地為這詩歌和這詩人的高貴的價值略為增添一點光彩了。自有種唯我獨尊的威嚴氣概。它就是野馬群中特別精選出來的澤克西斯①,它們當年的牧場只限于落基
於是,我堅稱,在這種渾身白色的奇妙的鳥身上,主要地就隱存有一種符咒的秘密;這見之於一種由於用詞不當而被稱為灰信天翁的鳥,便更見確實了;雖然我常常見到這種鳥,卻從來沒有象我看到這只南極鳥時這樣的激動。
可是,這只神秘的東西是怎樣被捉到的呢?請別作聲,容我道來;它在海上漂的時候,只消用只詭詐的鈎子和一根繩子就行。最後,船長叫它當一下信差,在它的頸上縛着一件似皮製的。有字的符印,上面寫着船隻的時間和地點;然後,就讓它飛走。但是,我確定,那塊似皮製的符印,按照人類的本意,是要它飛到那合著翅膀,有祈求力,受人崇拜的小天使群裡,去交給天國的。 ①澤克西斯(公元前
519?—
465)~波斯國王。
山脈(落基山脈~北美洲最長的山脈,從墨西哥邊疆迤邐而到達北極地區。)和阿利根尼山脈(阿利根尼山脈~在美國賓夕法尼亞州。)一帶。當它昂起那如火的腦袋向西疾馳的時候,就跟每天晚上那顆誘使群星發光的神選的明星一樣。那滾滾如小瀑布的鬃毛,那弧形如彗星的尾巴,都使它的鞍褥比之銀匠所能給它裝備的更為輝煌燦爛。它是那種不朽的西方世界的最莊嚴和天使似的幽靈,在古代的設陷阱者和獵手看來,就是原始時代的光榮的再現,當時亞當就象這匹雄偉的駿馬一樣顯赫,昂首無畏。步武莊重地走着。不論是置身在它的僚屬和將領之間,率領着那些一望無垠地佈滿整個平原(象一個俄亥俄州)的無數部隊前進,還是置身于遍地的臣民之中,這只白駒總是襯着它那冷冷的乳白色吸溜着熱得發紅的鼻孔,往前馳騁。檢閲它們;不管它露出了怎樣的相貌,它在最驍勇的印第安人看來,始終是令人敬畏的發顫的對象。根據這匹駿馬的傳奇性的記載,毫無疑問,這匹馬之所以具有如此的神聖性,主要是因為它那神聖的白色;而且這種神聖性中所含有的白色,雖然博得大家頂禮膜拜,同時也增添一種難以名狀的恐怖。
但是,也有其它一些不同的情形,這種本來在白駒和信天翁身上,具有一切附帶的和奇特的光榮的白色,如果換了一個場合,種種光榮便全都消失了。
為什麼患天老兒(天老兒(Albino)~患先天性白症的膚發蒼白者,我國南方稱為羊白頭。)病的人那麼令人討厭而始終叫人看得眼花繚亂,同時又常常遭到他自己的親友的厭惡呢!那是因為他身上有一種他的名稱之所由來的東西~白色。天老兒也跟別人一樣生得端端正正~並沒有什麼本質上的缺陷~然而,只是這種全白的外貌,才使他比之那種最醜陋的畸形人還更特別令人嫌惡。為什麼會這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