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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鯨記 - 44 / 2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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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鯨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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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這時,比勒達船長坐在那裡,瞪着眼。不住地凝望着魁魁格。最後莊重地立了起來,在他那鑲着闊邊的淡褐色上衣的大口袋裏摸出一包小冊子來,挑了一本題着「末日來臨,又名不得耽延」的書放在魁魁格手裡,然後雙手緊抓着魁魁格的雙手和那本書,熱切地直瞪着他的眼睛,說,「小魔王,我必須為你盡我的責任;我是這只船的股份老闆,很關切所有水手的靈魂;你要是還抱住你那異教的一套,這是教我非常害怕的,所以,我請求你,別再做惡魔的奴隷。摒棄那偶像崇拜和那可怕的魔鬼;趁天罰尚未到來,趕快回頭吧;當心啊,我說;啊呀!趕快脫離火坑吧!」

比勒達老頭說的話還帶點兒水手腔,刺耳地夾雜着《聖經》上的詞彙和家鄉土話。


  

「別說啦,別說啦,比勒達,別再糟蹋我們這位標槍手吧,」~法勒嚷道。「虔誠的標槍手決做不成好水手~只會使他喪失膽量;做標槍手而沒有好膽量就一文不值。從前那個叫做納特。斯汪因的小伙子,本來是整個南塔開特和維因耶德數一數二的最勇敢的頭槳手;他去聽了道,從此就不行了,他弄得對他那煩累的靈魂惶惶恐恐起來,因此一看到鯨就發慌。避開了,怕發生意外,怕萬一會沉了船去見海王。」

「法勒!法勒!」比勒達一邊說,一邊抬起眼睛又揚起雙手,「你自己呀,就跟我自己一樣,已經經歷過多少次危險;法勒,你早就知道怕死是怎麼回事啦,你怎能這樣褻瀆神靈地胡說八道呢。你這是違背了你自己的良心嘍,法勒。你老實說,那回這只'裴廓德號,在日本海上遇到颱風,三根桅杆都落到海裡去,也就是你跟亞哈船長一起出航的那一回,那時候,你難道沒有想到死神和末日麼?」

「你們聽,你們聽他這會兒是怎麼說的,」法勒高聲叫嚷,闊步跨過艙房,雙手重重地插進口袋裏,~「聽呀,你們大家。請想一想!那時候,我們每一分鐘想的都是那條船就要沉下去了!還想什麼死神跟末日?不是嗎?那三根桅杆象打雷一樣老是不停地撞擊着船側;海浪前前後後地潑濺着我們。還想死神跟末日嘛?不,那時節沒有時間想到死上面去。亞哈船長跟我想的是生;想到怎樣救大家的生命~怎樣裝上那應急的桅杆~怎樣設法駛到最鄰近的港口去;這就是我那時候想的東西。」

比勒達無話可說了,只是扣上他的上衣,高視闊步地在甲板上走着,我們也跟着他走去。他在甲板上立定了,泰然地俯視着幾個在中甲板補中桅帆的帆工。他時時彎下身子,撿起一塊布片,或者拿起一段塗了柏油的麻線,要不然,這些東西也許會給糟蹋了。

第十九章

預言家

「喂,船友,你們當上那只船的水手啦?」

我跟魁魁格剛離開「裴廓德號」,從碼頭閒逛似地出來,各人都暫時在想各人的心事,這時候,突然有個陌生人,在我們面前停下來,對我們問了上面這句話,他那只大食指還指向上述那條船。他醃裡醃地穿著一件退色的外套,一條綴着補釘的褲子;脖子上圍着一條破布片似的黑手帕。天花打四面八方匯合攏來,佈滿了整個臉孔,弄得臉上象是奔騰的激流乾涸後的河床,如今只剩下錯綜複雜的浪痕。

「你們當上那只船的水手啦?」他又說了一遍。

「我想,你說的是那只'裴廓德號,吧,」我想多贏得一些時間來對他連續不斷地看一下,於是說。

「是呀,'裴廓德號,~就是那條船,」他說,把整隻胳膊縮回來後,又迅疾而筆直地伸出去,用他那象裝在槍上的刺刀似的尖尖的手指,直指向那目標。

「不錯,」我說,「我們剛簽好了約。」

「可把你們的靈魂也給簽上去嗎?」

「把什麼?」

「啊,也許你們是沒有什麼靈魂的,」他急急地說。「那不要緊,我知道有許多人就是沒有什麼靈魂的,~祝他們一帆風順;他們也因而過得更好。靈魂就是一輛馬車的第五個輪盤呀。」

「你在扯些什麼呀,船友?」我說。

「不過,他在找別的一些人補足全部缺額方面,已經找足了,」那個陌生人衝口而出地說,在他字上加重了語氣。

「魁魁格,」我說,「咱們走吧;這傢伙一定是從什麼地方逃出來的;他在講什麼東西,說哪一個人,我們都弄不清楚。」

「站住!」那陌生人嚷了起來。「你說得對~你還沒有看到老雷公吧,是嗎?」


  
「哪一個是老雷公?」我說,又注意到他那似瘋如真的態度。

「亞哈船長。」

「什麼!我們那只'裴廓德號,的船長?」

「是呀,在我們一些老水手裡頭,有些人是這麼叫他的。你們還沒有見到他,是吧?」

「沒有,我們還沒有見到他。據說他生病了,不過已經好些了,不久就會痊癒。」

「不久就會痊癒!」那陌生人哈哈大笑,是一種板著臉的嘲弄的大笑。「你瞧著吧;要是亞哈船長會痊癒,那麼我這只左胳膊也會立刻好啦。」

「你知道他是怎樣一個人麼?」

「他們對你講過他一些什麼來着?你說!」

「他們並沒有講他什麼;我只知道他是個捕鯨能手,對他的水手說來,也是一個好船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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