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只好扔掉幾件東西了,”奧爾說。
接着又問:「媽,你擔心嗎?去那個新地方,你擔心嗎?」「有點兒,」媽沉思他說。「不過也不怎麼擔心。我在這兒等着,萬一出了什麼事,要我做點兒什麼,我就儘力去做。」「你有沒有想咱們到了那兒會怎麼樣?擔不擔心事情不象咱們料想的那樣順利?」「不,」她很訣回答。
“頭緒太多,沒法想。往後有種種可能,不過最後無非是那麼回事,要是事先都想過來,實在太多了。你年輕,有奔頭,我呢,只有在一旁看著,只能顧到什麼時候該讓大家再吃點肉骨頭。我只能想這些,不能想別的了。
要是我想得太多,大夥兒就得着急了,他們就指望我只顧到這一點兒。”奶奶打了個呵欠,睜開眼睛,四下望望,慌張他說:「我要下去。」奧爾說,前面不遠有個林子,一到那兒就讓她下去。奶奶哭叫着:「管林子不林子,我得下去,我得下去。」
奧爾加快速度,在樹林邊上煞住車。媽半扶半拉地把奶奶攙進樹林,又扶着她蹲下身去。其餘的人都下車活動活動。爺爺醒來。
湯姆問:「你想下來嗎,爺爺?」「不,我不走,」那雙老眼裡又露出了凶相,「我要象慕萊那樣耽在這兒!」然後又心灰意懶,不說話了。
媽扶着奶奶回來了。她讓湯姆分些肉骨頭給大家吃,爸想喝水,可是找來找去沒找着那只盛水的瓶子。溫菲爾德也嚷起渴來,引起大家一陣小小的恐慌。奧爾說:“到站頭就能弄到水。
咱們還得買點汽油。”一家子重新上車,奧爾開動了馬達。
公路旁有所小屋,屋前有兩個汽油泵,籬笆邊上還有個裝着皮管的水龍頭。奧爾把車開過去。一個胖子從汽油泵後面的椅子上站起身,向他們走來,露出一副凶相。「你們打算買東西嗎?買汽油還是什麼?」「加點汽油,老闆,」奧爾下車說。
「有錢嗎?」「當然有。你當我們是來向你討嗚?」胖子臉上那副凶狠的神氣消失了。「那就好,老鄉。你們儘管用水。」
他解釋說,過路的人多極了。他們啥也不買。來這幾用了水,把茅房搞得稀臟,臨了討一加侖汽油就趕路。
溫菲爾德銜住皮管喝了水,接着又沖頭沖臉。湯姆和凱綏也先後沖洗了一會。媽從車欄的橫擋中間伸出手來,用洋鐵杯接了水給奶奶喝,然後把杯子遞給爺爺。爺爺只潤了潤嘴唇,搖搖頭,不想喝了。
奧爾旋開卡車的水箱蓋,一股蒸汽直住上沖。車頂上那條受罪的獵狗怯生生地爬到行李邊上,望着水汪汪地叫。約翰叔叔爬上去,揪住頸毛把它提下車子。那條狗腿都僵了,搖搖晃晃地走到水龍頭底下,去喝那泥漿水。
公路上,一輛輛汽車颼颼地飛馳而過。
康尼和羅撒香站在皮管旁邊。康尼洗乾淨洋鐵杯,先用手指試了試水的溫度,盛滿水遞給羅撒香說:「這水不涼,還好喝。」羅撒香望着康尼,笑了笑。她自從懷了孕,一舉一動都有點幾神秘的意味。
對羅撒香的懷孕,康尼充滿了驚奇的感覺,每逢羅撤香俏皮地微笑,他也就俏皮地微笑起來。他們倆咬着耳朵說知心恬,世界緊緊地圍繞着他們,他們倆成了世界的中心,或者不如說,羅撒香成了世界的中心,康尼在她的周圍轉着圈子。
那條狗喝夠水,垂着耳朵低頭走開。它一路嗅着走到公路邊,抬頭住對面看了一眼,朝對面竄去。羅撒香驚叫一聲,一輛大汽車飛快開來,輪胎嘰地一響,那條狗躲也來不及了,一聲尖叫,車輪攔腰輾了過去。
羅撒香睜大雙眼,哀求地問:「你看會不會嚇出毛病來?會不會嚇出毛病來?」康尼用一條胳膊摟住她,說:「快坐下,不要緊。」「可是我覺得嚇壞了。我喊的時候,肚子裡好象動了一下。」湯姆和約翰叔叔走到血肉模糊的死狗身旁,湯姆拉著一條狗腿,把它拖到路邊。
約翰叔叔內疚他說:「我該把它拴起來的。」爸低下頭朝死狗望了一會,就轉過臉說:「咱們離開這兒吧。反正不知道怎麼養活它,壓死了也好。」胖子說:“你們別為這事難過。
我來照料這條死狗,把它埋在玉米地裡。”羅撒香坐在卡車的踏板上:還在哆嗦。媽走到她眼前問,「你覺得不好過嗎?」「我吃了一驚,你看會不會出毛病?」「不會。要是你老難受,拚命往壞處想,那也許會出毛病,把肚子裡的寶貝暫且忘掉一會兒,它會照顧自己的。」
湯姆說:「咱們走吧,還得趕許多路呢。」後來這段路,奧爾上了車頂,由湯姆開車。車子穿過奧克拉荷馬市區,不多一會就上了六六公路。湯姆對媽說:「往前去咱們就一直在這條公路上走了。」
媽說:「最好在天黑以前找個地方停車。我得把豬肉煮一煮,再做點麵包。」湯姆同意說:「行。反正不是一下子就到得了的,不妨早點兒休息。」
太陽漸漸沉落。媽猛地抬頭說:「湯姆,你爸跟我說起過你越過州界的問題——」湯姆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答活:「有啥問題呢,媽?」「我擔心這一來你好象成了逃犯,說不定要抓你。」“別擔心。我想過了。
要是我在西部出了什麼事給抓起來,那麼他們就會把我的照片和手印調來,把我押解回去。要是我不犯法,也們也就不會管我了。”“我哪能不擔心。有時候一個人說是犯了法,他自己還不知道幹了什麼壞事。
只伯加利福尼亞有些罪名,咱們壓根兒沒聽說過。說不定你做的並沒有錯,在加利福尼亞卻是犯法的。”“就算我不是具結釋放的,事情不也是一樣。無非我要是給抓起來,罪名比別人重一些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