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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律師說到這裡,把手作成一個圓圈,象徵硬幣,「七爺,還是這個!我想少不了還是這個!『風雪滿天下,知心能幾人?』他們話雖說得好,不比你我知心好朋友。沒有這個總不成!我們也不便要人家白盡義務,七爺你說是不是?」
七爺說:「那當然,我姓王的不是只知有己的人。事辦得好,少不得大家都有一點好處。只是這時無辦法。我氣不過真想……」
律師見七爺又要說「回去」,所以轉移到「回不去」一方面來。律師裝作很正經神氣放低聲音說:「七爺,我告你,湘雲這小孩子,真是害了相思病,你究竟餵了她什麼迷藥,她對你特別有意思!」
七爺作成相信不過的樣子,「我有什麼理由要她害相思病?一個堂子裡的人,見過了多少男子,會害相思病?我不信。」
律師說:「七爺,你別說這個話。信不信由你。你懂相術,看湘雲五官有哪一點像個風塵中人?她若到北京大學去念幾年書,不完完全全是個女學生嗎?」
七爺心裡動了感情,歎了一口氣。過一會卻自言自語的說:「一切是命。」
律師說:「一切是命,這孩子能碰到你這個俠骨豪情的貴公子,就是一個轉機。她那麼聰明,讀書還不到三個月,就懂得看《隨園詩話》,不是才女是什麼!七爺若有心提攜她,我敢賭一個手指,說她會成當代女詩人!」
「可是我是個學農的。」
律師故意嚷著說:「我知道你是農業專家!學農也有農民詩人!」又輕聲說:「七爺,說真話,我羨慕你!妒嫉你!」
七爺對那羨慕他的知心好友笑著,不再開口。律師知道七爺再不會說走了,於是更換話題,來和七爺商量,看有何辦法可以催款子。且為七爺設計,把信寫得更儼然一點。好像錢一來就有辦法,且必須早來,若遲一點,說不定就失去了機會,後悔不迭。又說因為事在必須,已向人借了兩千塊錢,約期必還,杭州無論如何得再寄兩千來才好。並且律師竟比七爺似乎還更懂七太太的心理,要七爺一面寫信,一面買三十塊錢衣料寄給七太太去,以為比去信作用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