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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女人另換醫生服中藥,貝母當歸煎劑吃了無數,延纏半年,終於死去了。×先生在女的墳頭立了一個紀念碑,石上刻著字:我們的戀愛,是神聖純潔的戀愛!當時的社會是不大吝惜同情的,自然承認了這件事。凡朋友們不同意這件事的,×先生就覺得這朋友很卑鄙齷齪,不瞭解人間戀愛可以做到如何神聖純潔與美麗,永遠不再同那個朋友往來。
「今天我卻接到這個喜帖,才知道原來×先生八月裡在上海又要同上海交際花結婚了,有意思。潮流不同了,現在一定不再堅持那個了。」
達士先生聽完了這個故事,微笑著問教授丙:
「丙先生,我問你,你的戀愛觀怎麼樣?」
教授丙把那個紅喜帖折疊成一個老豬頭。
「我沒有戀愛觀。我是個老人了,這些事應當是兒女們的玩意兒了。」
達士先生房中牆壁上掛了個希臘愛神照片,教授丙負手看了又看,好像想從那大理石胴體上凹下處凸出處尋覓些什麼,發現些什麼。到把目光離開相片時,忽然發問:
「達士先生,你班上有個楊秀青,是不是?」
「有這樣一個人。你認識她?這個女孩子真是班上頂美的……」
「她是我的內侄女。」
「哦,你們是親戚!」
「這孩子還聰敏,書讀得不壞。」說著,教授丙把視線再度移到牆頭那個照片上去,心不在焉的問道:「達士先生,這照片是從希臘人的雕刻照下的嗎?」這種詢問似乎不必回答,達士先生很明白。
達士先生心想,「丙先生倒有眼睛,認識美。」不由得不來一個會心微笑。
兩人於是同時皆有一個苗條圓熟的女孩子影子,在印象中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