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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樓上四海春茶館喝茶的閒漢子,俯身臨河一面窗口,可以望到對河寶塔邊「煙雨紅桃」好景致,也可以知道船上婦人陪客燒煙的情形。因為那麼近,上下都方便,有喊熟人的聲音,從上面或從下面喊叫。到後是互相見面了,談話了,取了親暱樣子,罵著野話粗話,於是樓上人會了茶錢,從濕而發臭的甬道走去,從那些骯髒地方走到船上了。
上了船,花錢半塊到五塊,隨心所欲吃煙睡覺,同婦人毫無拘束的放肆取樂。這些在船上生活的大臀肥身的年輕鄉下女人,就用一個婦人的好處,熱忱而切實的服侍男子過夜。
船上人,把這件事也像其餘地方一樣,叫這做「生意」。她們都是做生意而來的。在名分上,那名稱與別的工作同樣,既不和道德相衝突,也並不違反健康。她們從鄉下來,從那些種田挖園的人家,離了鄉村,離了石磨同小牛,離了那年輕而強健的丈夫,跟隨了一個同鄉熟人,就來到這船上做生意了。做了生意,慢慢的變成為城市裡人,慢慢的與鄉村離遠,慢慢的學會了一些只有城市裡才需要的惡德,於是婦人就毀了。但那毀是慢慢的,因為很需要一些日子,所以誰也不去注意。而且也仍然不缺少在任何情形下還依舊好好的保留著那鄉村純樸氣質的婦人。所以在本市大河妓船上,決不會缺少年輕女子的來路。
事情非常簡單,一個不亟亟於生養孩子的婦人,到了城市,能夠每月把從城市裡兩個晚上所得的錢,送給那留在鄉下誠實耐勞、種田為生的丈夫,在那方面就過了好日子,名分不失,利益存在。所以許多年輕的丈夫,在娶媳婦以後,把她送出來,自己留在家中耕田種地,安分過日子,也竟是極其平常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