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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家,以及烏婆,彝族,花帕,長腳各族,人人都說龍朱相貌長得好看,如日頭光明,如花新鮮,正因為這樣說話的人太多,無量的阿諛,反而煩惱了龍朱了。好的風儀用處不是得阿諛(龍朱的地位,已就應當得到各樣人的尊敬歆羨了)。既不能在女人中煽動勇敢的悲歡,好的風儀全成為無意思之事。龍朱走到水邊去,照過了自己,相信自己的好處,又時時用銅鏡檢察自己,覺得並不為人過譽。然而結果如何呢?似乎龍朱不像是應當在每個女子理想中的丈夫那麼平常,因此反而與婦女們離遠了。
女人不敢把龍朱當成目標,做那荒唐艷麗的夢,不是女人的過錯。在任何民族中,女子們,不能把神做對象,來熱烈戀愛,來流淚流血,不是自然的事麼?任何種族的婦人,原永遠是一種膽小知分的生物,要情人,也知道要什麼樣情人才合乎身份。縱其中並不乏勇敢不知事故的女子,也自然能從她的不合理希望上得到一種好教訓。相貌堂堂是女子傾心的原由,但一個過分美觀的身材,卻只作成了與女子相遠的方便。誰不承認獅子是孤獨獸物?獅子永遠孤獨,就只為了獅子全身的紋彩與眾不同。
龍朱因為美,有那與美同來的驕傲不?凡是到過青石岡的苗人,全都能賭咒作證,否認這個事。人人總說總爺的兒子,從不用地位虐待過人畜,也從不聞對長年老輩婦人女子失過敬禮。在稱讚龍朱的人口中,總還不忘同時提到龍朱的相貌。全寨中,年輕漢子們,有與老年人爭吵事情時,老人詞窮,就必定說,我老了,你年輕人,幹嗎不學龍朱謙恭對待長輩?這青年漢子,若還有羞恥心存在,必立時遁去,不說話,或立即認錯,作揖陪禮。一個婦人與人談到自己兒子,總常說,兒子若能像龍朱,那就賣自己與江西布客,讓兒子得錢花用,也願意。所有未出嫁的女人,都想自己將來有個丈夫能與龍朱一樣。所有同丈夫吵嘴的婦人,說到丈夫時,總說你不是龍朱,真不配管我磨我;你若是龍朱,我做牛做馬也甘心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