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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爺挺身上來,奪刀在手。翁大剛然露出頭來,已着了利刃。蔣爺復又一刀,翁大栽下水去。翁二尚在艙內找尋瘦人,聽得艙門外有響動,連忙回身出來,說:「大哥,那瘦蠻幹不見了。」話未說完,蔣爺道:「吾在這裡!」「哧」就將刀一顫,正戳在翁二咽喉之上。翁二哎喲了一聲,他就兩手一紮煞,一半截在艙內,一半截在艙外。蔣爺哈腰將發綹一揪,拉到船頭一看。誰知翁二不禁戳,一下兒就死了。
蔣爺將手一鬆,放在船頭,便進艙內將燈剔亮,見平山扎手舞腳于竹床之上。蔣平暗暗的嘆息了一番,便將平山的箱籠擰開,仔細搜尋,卻有白銀一百六十兩。蔣平道聲「慚愧」,將銀放在兜肚之內。算來蔣爺頗不折本,艾虎拿了他的一百兩,他如今得了一百六十兩,再加上雷震購了二十兩,裡外裡倒多了八十兩。
這才算是好利息呢。
且說蔣爺從新將燈照了,通身並無血跡。他又將雷老兒給做的大衫招疊了,又把自己的濕衣
也早幹了招好,將平山的包袱拿過來,揀可用的打了包裹。收拾停當,出艙,用篙撐起船來。出了蘆葦深處,奔到岸邊,連忙提了包裹,套上大衫,一腳踏定泊岸,這一腳往後儘力一蹬。
只見那船味的滴溜一聲,離岸有數步多遠,飄飄蕩蕩,順着水面去了。
蔣爺邁開大步,竟奔大路而行。此時天光一亮,忽然颳起風來,揚土飛沙,難睜二目。又搭着蔣爺一夜不曾闔眼,也覺得乏了,便要找個去處歇息。又無村莊,見前面有片樹林。
及至趕到跟前一看,原來是座墳頭,院牆有倒塌之處。蔣爺心內想著,進了圍牆可以避風。剛剛轉過來往裡一望,只見有個小童面黃肌瘦,滿臉淚痕,正在那小樹上拴套兒呢。蔣平看了,嚷道:「你是誰家小廝,跑到我墳地裡上吊來?這還了得嗎?」那小童道:「我是小童,可怕什麼呢?」蔣爺聽了,不覺好笑,道:「你是小童原不怕,要是小童上吊,也就可怕了。」小童道:「若是這末說,我可上那樹上死去才好呢?」說罷,將絲縧解下,轉身要走。蔣平道:「那小童,你不要走。」小童道:「你這瑩地不叫上吊,你又叫我做什麼?」蔣爺道:「你轉身來,我有話問你。你小小年紀,為何尋自盡?來,來,來,在這邊牆根之下,說與我聽。」小童道:「我皆因活不得了,我才尋死呀。你要問,我告訴你。若是當死,你把這棵樹讓給我,我好上吊。」蔣爺道:「就是這等,你且說來我聽。」小童未語,先就落下淚來,把已往情由,滔滔不斷述了一遍。說罷,大哭。
蔣爺聽了,暗道:「看他小小年紀倒是個有志氣的。」便道:「你原來如此,我如今贈你盤費,你還死不死呢?」小童道:「若有了盤費,我還死?——我就不死了。真個的我這小命兒是鹽換來的嗎?」蔣爺回手在兜肚內摸出兩個錁子,道:「這些可以夠了麼?」小童道:「足已夠了,只有使不了的。」連忙接過來,爬在地下磕頭道:「多謝恩公搭救,望乞留下姓名。」蔣平道:「你不要多問,急早快赴長沙要緊。」小童去後,蔣爺竟奔臥虎溝去了。
不知小童是誰,且聽下回分解。
第九十六回 連升店差役拿書生 翠芳塘縣官驗醉鬼
且說蔣爺救了小童,竟奔臥虎溝而來,這是什麼原故?小童到底說的什麼?蔣爺如何就給銀子呢?列位不知,此回書是為交代蔣平。這回把蔣平交代完了,再說小童的正文,又省得後來再為敘寫。
蔣爺到了臥虎溝,見了沙員外,彼此言明。蔣爺已知北俠等上了襄陽,自己一想:「顏巡按同了五弟前赴襄陽,我正愁五弟沒有幫手。如今北俠等既上襄陽,焉有不幫五弟之理呢?莫若我且迴轉開封,將北俠現在襄陽的話回稟相爺,叫相爺再為打算。」沙龍又將艾虎留下的龍票當面交付明白。
蔣爺便迴轉東京,見了包相,將一切說明。包公即行奏明聖上,說歐陽春已上襄陽,必有幫助巡按顏查散之意。聖上聽了大喜,道:「他行俠尚義,實為可嘉。」又欽派南俠展昭同盧方等四人陸續前赴襄陽,俱在巡按衙門供職,等襄陽平定後,務必邀北俠等一同赴京,再為升賞。
此是後話,慢慢再表。
蔣平既已交代明白,翻回頭來再說小童之事。你道這小童是誰?原來就是錦箋。自施公子賭氣離了金員外之門,乘在馬上,越想越有氣,一連三日,飲食不進,便病倒旅店之中。小童錦箋見相公病勢沉重,即托店家請醫生調治,診了脈息,乃鬱悶不舒,受了外感,意是夾氣傷寒之症。
開方用藥。錦箋衣不解帶,晝夜服侍,見相公昏昏沉沉,好生難受。又知相公沒多餘盤費,他又把艾虎賞的兩錠銀于換了,請醫生,抓藥。好容易把施俊調治的好些了,又要病後的將養。
偏偏的馬又倒了一匹,正是錦箋騎的。他小孩子家心疼那馬,不肯售賣,就托店家僱人掩埋。誰知店家悄悄的將馬出脫了,還要合錦箋要工飯錢。這明是欺負小孩子。
再加這些店用房錢草料鼓子七折八扣,除了兩錠銀子之外,倒該下了五六兩的帳。錦箋連急帶氣,他也病了。先前還掙扎着服侍相公。後來施俊見他那個形景,竟是中了大病,慢慢的問他,他不肯實說。
問的急了,他就哭了。施俊心中好生不忍,自己便掙紮起來,諸事不用他服侍,得便倒要服侍服侍錦箋。一來二去,錦箋竟自伏頭不起。施俊又托店家請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