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她就是那個在客廳裡侍候的女仆,她也許聽見叔叔談到關於皇冠的話。」
「我明白,你的意思是說她可能出去將這事告訴了她的情人,而他們倆也許密謀盜竊這頂皇冠。」
「但是這些空洞的理論有什麼用處。」銀行家不耐煩地嚷了起來,「我不是對你講過我當時親眼看見阿瑟手裡拿着那頂皇冠嗎?」
「不要着急,霍爾德先生。我們必須追問一下這件事。霍爾德小姐,關於這個女仆,我想你看見她是從廚房門附近回來的,是嗎?」
「是的,當我去查看那扇門有沒有閂好時,我碰見她偷偷地溜了進來。我也看見那個男人在暗地裡。」
「你認識他嗎?」
「噢,我認識!他是給我們送蔬菜的菜販。他的名字是弗朗西斯·普羅斯珀。」
「他站在,」福爾摩斯說,「門的左側——也就是說,遠離需要進入這門的路上?」
「是的,是這樣。」
「他還是一個裝有木頭假腿的人?」
這位年輕小姐富於表情的黑眼珠突然顯得有點害怕的樣子。「怎麼?你真象個魔術師啊,」她說,“你怎麼知道這個?“她當時面帶笑容。但是福爾摩斯瘦削而顯得熱切的臉上沒有迎合對方的笑容。
「我很想現在就上樓去。」福爾摩斯說,「我很可能還要到房子外邊再走一趟,也許我在上樓之前最好再看看樓下的窗戶。」
他很快地從一個個窗戶前走過,只是在那扇可以從大廳向外望到馬廄小道的大窗戶前停了一下。他打開這扇窗戶,用隨身攜帶的高倍放大鏡非常仔細地檢查窗檯。最後他說,「現在我們可以上樓去了。」
這位銀行家的起居室是一間佈置簡樸的小房間,地上鋪着一塊灰色地毯,放著一個大櫃櫥和一面長鏡子。福爾摩斯先走到大櫃櫥跟前,緊盯着上面的鎖。
「是用哪把鑰匙開這鎖的?」他問道。
「就是我兒子指出的——那把開貯藏室食品櫥的鎖的鑰匙。」
「它在你這裡嗎?」
「就是那把放在化妝台上的鑰匙。」
福爾摩斯把它拿過來打開大櫃櫥。
「這是一把無聲的鎖,」他說,「難怪它沒有吵醒你。這只盒子我想就是裝那皇冠的。我們必須看一看。」他打開盒子,將皇冠取出來放在桌子上。這是一件華麗的珠寶工藝品,那三十六塊綠玉是我從未見過的最精美的玉石。皇冠的一邊有一道裂口,一個角上有三塊綠玉被扳掉了。
「現在,霍爾德先生,」福爾摩斯說,「這個邊角和那不幸丟失綠玉的邊角是對稱的。我請你試一試看能否將它掰開。」
那銀行家驚慌地往後退縮。他說:「我連做夢也不敢去掰它。」
「那麼我來試試,」福爾摩斯猛然用足力氣去掰它,但是紋絲不動。「我覺得它有點鬆動,」他說,「但是,雖然我的手指特別有勁,要掰開它也很費事。一個普通人是不可能把它掰開的。好了,霍爾德先生,如果我真的掰開了它,會是什麼情況呢?那就會發出象槍響一樣的聲音。你敢說,這一切是發生在僅離你臥榻數碼之遙的地方,而你卻一點什麼聲音也沒聽見嗎?」
「我什麼也不敢想,什麼問題也看不出來。」
「但是事情也許會越來越清楚。你是怎麼想的,霍爾德小姐?」
「我承認我和我的叔叔一樣困惑不解。」
「當你看到你的兒子時,他沒有穿鞋或拖鞋,是嗎?」
「除了褲子和襯衫外,他什麼也沒有穿。」
「謝謝你。我們的確從這次詢問中得益匪淺,實在太幸運了,如果我們還不能把這事情弄清楚的話,那就完全是我們自己的過錯了。霍爾德先生,請允許我再到外面去繼續調查。」
他要求讓他獨自一個人去,因為他解釋說,人去多了會留下一些不必要的腳印,可能給他的工作造成更多的困難。他工作了大約一個多小時,最後回來時他的腳上滿是積雪,而他的面孔仍然是那樣神秘莫測。
「我想這裡我要看的我都看過了,霍爾德先生,」他說,「我想我對你最好的效勞就是回到我的住房去。」
「但是那些綠玉,福爾摩斯先生,它們在哪裡?」
「我說不好。」
「那我永遠再見不到它們了!」這位銀行家搓着雙手大聲地說,「還有我的兒子呢?你不是給了我希望嗎?」
「我的意見一點也沒改變。」
「那麼,我的天哪,昨晚上在我屋子裡搞的是什麼鬼名堂?」
「如果明天上午九到十點鐘你能到貝克街我的住所來找我,我將高興地盡我所能把它講得更清楚些。我的理解是,你全權委託我替你辦這件事,只要我能找回那些綠玉,你不會限制我可能支取的款項數目。」
「為了把它們找回來,我願拿出我的全部財產。」
「很好,我將在明天上午以前這段時間內調查這件事。再見,也很可能我傍晚以前還得再來這裡一趟。」
我清楚地知道我的夥伴現在對這個案件已經胸有成竹,至於他究竟有了些什麼樣的結論,我連一點朦朧的印象也沒有。在我們回家的途中,我屢次想從他那裡探聽出這一點,但是他總是扯到別的話題上去,最後我只好失望地放棄了這個意圖。還不到下午三時,我們就回到了自己屋裡。他急忙走進他的房間,幾分鐘後便打扮成一個普遍的流浪漢下樓來。他把領子翻上去,穿著磨得發光的破外衣,打着紅領帶,穿著一雙破舊的皮靴,成了一個典型的流浪漢。
「我這樣打扮還象吧,」他一邊說一邊對著壁爐上的鏡子照了一下,「我真希望你能和我一塊去,華生,但是恐怕不行。我可能找到這個案子的線索,也可能是跟着鬼火瞎跑,但是我不久就會明白是哪種可能。我希望幾個小時內就會回來。」他從餐柜上放著的大塊牛肉上割下一塊,夾在兩片麵包裡,然後把這乾糧塞進口袋,就出發探險去了。
我剛喝完茶,只見他手裡晃着一隻邊上有鬆緊帶的舊靴子興高采烈地回來了。他把那只舊靴子扔在角落裡,便去倒茶喝。
「我只是經過這裡進來順便看一下,」他說,「我馬上就得走。」
「到哪裡去?」
「噢,到西區那邊去。可能得過相當長的時間我才能回①來。如果我回來得太晚,就別等我了。」
「你事情進行得怎麼樣?」
「噢,還可以。沒有什麼可抱怨的。我離開你後又到斯特裡特哈姆去了,只是沒進屋裡。那個小疑點是怪有趣的,我怎麼也不能輕易放過它。我不能盡坐在這裡閒聊天,我必須把這套下等人的服裝脫下來,重新穿上我自己那套上等人的服裝。」
①倫敦西區是富人聚居的地方。——譯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