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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長的話還沒說完,我們已急急忙忙朝着失火的方向奔去。這條路一直通到一座低矮的小山頂上。在我們面前出現了一座高大的白灰粉刷的建築物。每一扇窗,每一道縫都還在向外噴着火舌,前面的花園裡三輛救火車正徒勞地儘力想把火勢壓下去。
「就是這裡!"哈瑟利顯得特別激動地喊着,“瞧這沙石路!那邊就是我躺過的薔薇花叢。那第二扇窗就是我跳出來的地方!」
「那麼,"福爾摩斯說,“起碼您已經報了仇了。毫無疑問,是您的油燈被那台機器壓碎的時候燒着了木板牆。無疑他們在追趕您的時候太激動了,以至當時沒有發覺。您現在睜大眼睛看看,人群裡有沒有您昨天晚上的那幾位朋友?不過,我恐怕他們目前已經走出足足有一百英里了。」
福爾摩斯的擔心果然成為事實。從那一天氣直到現在,無論是那位漂亮的女人,那個陰險的德國人,還是那乖僻的英國人,再也沒有人知道他們的蹤跡。當天清晨,有一位農民遇到過一輛馬車,載着幾個人和幾隻沉重的大箱子,朝着雷丁的方向飛快地駛去。但是這些亡命之徒逃到那裡以後就銷聲匿跡了,甚至足智多謀的福爾摩斯,也無從發現哪怕只是一點點有關他們去向的線索。
消防隊員們發現房子裡面的佈置很奇怪,感到很傷腦筋。更使他們不安的是在三樓的一個窗檯上發現了一截剛被砍下來的大拇指。大約在日落西山的時候,他們才總算沒有白費勁,終於控制了這場大火。但是房頂已經燒塌了,整個現場已變成了一片廢墟,以至除了一些彎曲的氣缸和鐵管子外,我們的不幸的朋友為之付出如此巨大代價的那台機器,竟沒有留下任何其它的遺蹟。我們發現了貯藏在一間附屬的外屋裡的大量鎳錠和錫錠,但卻沒有找到硬幣。這情況也許可以說明為什麼有上面提到的那些沉重的大箱子。
要不是那塊鬆軟的泥土給我們留下了清楚的足跡,我們這位水利工程師是如何從花園裡被送到他恢復知覺的那個地方,可能會永遠是個謎。顯而易見他是被兩個人抬過去的。一個人的腳異常小,另一個人的腳卻大得出奇。總的來說,很可能那個沉默寡言的英國人不象他的同夥那麼膽大妄為,或者說不象他的同夥那麼凶殘。是他幫助那個女人把失去知覺的人抬離險地的。
當我們再次坐上火車返回倫敦的時候,我們的這位工程師沮喪地說,「唉,這對我說來真是件糟糕的事情。我失去了我的大拇指,失去了五十畿尼的酬金,而我得到的是什麼呢?」
「經驗!"福爾摩斯笑着說,“您要明白,間接地說這可能是有價值的;只要這事一宣揚出去,在您今後的生活中,您的事務所就會獲得很好的聲譽。」
貴族單身漢案
聖西蒙勛爵的婚事及其奇怪的結局,長久以來已不再是他這位不幸的新郎與之周旋的上流社會人士所感興趣的話題了。新的醜聞已經使之黯然失色,它們那些更加妙趣橫生的細情,已將四年前的這一戲劇性事件推向幕後。然而,由於我有理由認為這件案子的全部真相從未向大眾透露過,而我的朋友歇洛克·福爾摩斯又曾為弄清這事件作出過重大貢獻,所以,我覺得如果不對這一很不尋常的事件作一簡要的描述,那對他的業績的記錄將是不夠完整的。
那還是我和福爾摩斯一起住在貝克街的時候,我結婚前幾個星期的一天,福爾摩斯午後散步回來,看到桌子上有他的一封信。那天突然陰雨綿綿,加上秋風勁吹,我的胳臂由於殘留着作為我當年參加阿富汗戰役的紀念品的那顆阿富汗步槍子彈,又隱隱作痛不止,因此我整天獃在家裡。我躺在一張安樂椅裡,把雙腿搭在另一張椅子上,埋頭在擺滿身邊的報紙堆裡,直到最後,腦袋裏裝滿了當天的新聞,我才把報紙丟開,無精打采地躺在那裡,看著桌子上那封信的信封上端的巨大飾章和交織字母,一面懶洋洋地揣度着是哪位貴族給我的朋①友寫了這封信。
在他進屋時,我說:「這兒有一封非常時髦的書信。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你早晨的那些來信是一個魚販子和一個海關檢查員寫的。」
「對,我的信件肯定具有豐富多彩引人入勝的地方,"他笑着回答說,“通常越是普通的人寫來的信越是有趣。可是這封看來象是一張不受歡迎的社交上用的傳票式的信,叫你不是感到厭煩就是要說謊才行。」
他拆開了信封,瀏覽了信的內容。
「噢,你來瞧,說不定倒是一件有趣的事呢!」
「那麼不是社交的了?」
「不,顯而易見是業務性的。」
「一位貴族的委託人寫來的?」
「英國地位最高的貴族之一。」
「老兄,我祝賀你。」
「說實話,華生,我可以肯定對你說,對我來說,這位委託人的社會地位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情,我更感興趣是他的案情。然而,在這件新案件的調查中,很可能關於他的社會地位的情況也還是不可或缺的。你最近一直很仔細地在看報,是嗎?」
「看來好象是這樣。」我指了指角落裡的一大堆報紙沮喪
①指印在信封或信箋上盾形紋章上端的飾章和姓名等起首字母相互交織成的圖案。——譯者注地說,「我沒有別的事可做。」
「真走運,也許你能向我提供一些最新的情況。我是除了犯罪的消息和尋人廣告欄之外,別的一概不看。尋人廣告欄總是很啟發人的。你既然那麼留心最近發生的事,你必定看到過關於聖西蒙勛爵和他婚禮的消息吧?」
「噢,是的,我是懷着莫大的興趣來閲讀這消息的。」
“那很好,我手中這封信就是聖西蒙勛爵寫來的。我讀給你聽聽,你則一定要翻一遍這些報紙,向我提供所有關於這件事的消息。他是這麼寫的:‘親愛的歇洛克·福爾摩斯先生:
據巴克沃特勛爵告知,我可以絶對信賴您的分析和判斷力。因此我決定登門拜訪,就有關我舉行婚禮而發生的令人非常痛心的意外事件向您請教。蘇格蘭場的雷斯垂德先生已經受理這一案件。但是他向我聲明,他認為沒有理由不和您合作。他甚至認為您的合作可能會有所幫助。下午四點,我將登門求教,屆時您如另有約會,希望稍後仍能惠予接見為荷,因為這件事至關重要。
您忠實的聖西蒙'
「這封信發自格羅夫納大廈,是用鵝毛筆寫的。尊貴的勛爵不小心在他右小指的外側沾上了一滴墨水。」福爾摩斯一邊疊着信一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