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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面對著火爐沉思了有一個多小時,心情頗為沉重,感到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這時,響起的鐘聲使我從沉思中驚醒,然而我仍然垂頭喪氣,悔恨無比。於是我站起身來,把大衣領子圍着脖子紮好,便走出旅社。離開之前我搜索了身上的幾個口袋,尋找那封信想再琢磨一下,可是哪裡也找不到,因此心中很感不安,以為這信一定丟在驛車的稻草之中了。不過,對於這約定的地點我是很熟悉的,就在沼澤地上石灰窯附近的水閘小屋,約定的時間是九時整,現在已沒有時間耽擱,我便一直向沼澤地走去。
第五十三章 這是一個黑黑的夜,我離開圍堤一直走上沼澤地時,一輪圓圓的月亮正冉冉升起。遠遠的一道黑色水平綫之外是一條清澈天空的長帶,狹得連這輪紅色圓月也容納不下。月兒正從那清澈的長帶中向上攀登,沒有幾分鐘便隱沒于高山雲海之中。
這裡的風在幽怨地傾訴,這裡的沼澤無限淒涼。沒有來過這裡的人肯定受不了,即使是我,在這裡土生土長的人也深感壓力沉重,竟然也猶豫起來,甚至想掉頭回去。不過,我對這一帶十分瞭解,即使在漆黑之夜也能分辨出要走的路;既來之,就無須再尋找理由返回。於是我什麼也不顧地向前走去,不顧一切地走下去。
我行走的方向並不是朝着我昔日所住的老屋,也不是朝着當年追捕逃犯的那個方向。我行走時背正對著遠遠的監獄船,那遠處沙灘三角地帶的古老燈塔仍然可以辨別得出,只須一掉頭便可以看到。我既熟悉古炮台的所在,也熟悉石灰窯,不過這兩處都相隔幾英里之遠。如果在夜裡這兩處都燃起燈光,於是在這兩個光點之間便形成了一條又長又窄的黑色水平綫。
起初,我還不得不在走過有柵門的地方把柵門再關上,在遇到躺在防護堤上的牛兒時,還得靜靜地站在那裡等待它從地上爬起來,衝進草叢和蘆葦中,然後再走,可過了一會兒,留在我面前的似乎就只是一片沼澤地了。
我又花了半個小時才走到石灰窯的附近。石灰還在燃燒着,發出一股滯重而令人窒息的氣味。火還在那裡燒着,石灰工人卻一個也看不見。附近有一個小採石坑,就在我前面,看來今天這裡有人幹過活,因為我看到坑的四周堆放著各種工具和手推車。
這條凹凸不平的路要通過採石坑,我爬過了坑才又回到沼澤地面上,看到那間古老破舊的水閘小屋裡正點着燈,我便加快步伐走了過去,抬手敲門。我在等待開門時,打量了一下四周,注意到這座水間已經廢棄,而且破損不堪。這所房屋從其木結構和磚瓦頂的情況來看,也是遮不住幾天的風雨了,甚至現在就已經不能遮風雨了。外面的泥濘地上積了一層白灰,窯裡飄出一股令人窒息的白煙,就像幽靈一般地向我襲來。我沒有聽到有人應答,便又一次敲門。仍然沒有人應答,我便伸手去撥門閂。
我用手一撥門閂,門就開了。我向裡面望去,看到在一張桌上燃着一支蠟燭,桌旁有一張長凳,還有一張帆布床,床上鋪着蓆子。抬頭看,上面還有一間小閣樓,於是我喊道:「裡面有人嗎?」可是沒有聽到有人回答。然後,我看了一下表,現在的時間已過了九點。我又喊道:「裡面有人嗎?」仍然沒有聽到有人回答,我便走出門來,真不知道怎麼辦是好。
這時外面開始下起雨來。我看看外面還是和剛纔一樣,於是又轉身進屋,站在門道中躲雨,眼睛注視着門外的黑夜。我想,一會兒之前一定有人來過這裡,而且很快此人就要回來,否則,這裡的蠟燭怎麼會是點着的呢。於是我想,我得去看一看燭芯是否很長了。我轉過身子去拿蠟燭,剛把蠟燭取到手上,突然有什麼東西猛地把我一撞,蠟燭光也就熄了,等我意識到什麼時,事情已經發生,從我的背後套來一個活結,結結實實地把我套住了。
有一個人壓低了自己的嗓音罵道:「好傢伙,這回可捉住你了!」
「這是幹什麼?」我高叫着,掙扎着,「你是誰?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
我的兩隻手臂不僅被緊緊地按在腰部,而且那條重傷的手臂被緊接着,使我痛苦到了極點。有時是一隻強有力的手,有時是一個強有力的胸部,總會頂住我的嘴巴,想堵住我的叫喊,甚至還有一股呼出的熱氣總是衝著我。在黑暗中我無效地掙扎着,最後被結結實實地綁在了牆上。那個壓低了嗓音的人又罵了一句:「好了,你再叫,我就結果你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