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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唔,唔!」赫伯特勸我道,「不要說什麼幹不成這類的話了。」
「你說我還能幹什麼?我知道只有一件事我可以干,那就是去當兵。親愛的赫伯特,如果不想到你的友誼和情感,如果不想到等你回來做一番商量,我怕早已去當兵了。」
自然,說到這裡,我不自禁地大哭起來;自然,赫伯特除掉緊緊地、熱情地抓住我的手外,裝作了什麼也沒有見到。
「我親愛的漢德爾,」他等了一會兒說道,「你千萬不能去當兵。你如果拒絶他當你的恩主,拒絶他給你的好處,我認為你總該有一點希望將來把你從他那裡得到的再償還給他吧。如果你去當兵,看來這點希望就不存在了。此外,這個想法是荒謬的。我看你還是到我們的克拉利柯公司來,它雖小,但比當兵可強得不知多少。你知道,我正在努力成為合夥人呢。」
可憐的人啊!他到現在還不知道他是用誰的錢在這公司工作呢。
「不過這裡有另一個問題,」赫伯特說道,「這個人沒有文化,做事卻很堅決,心裡早就打定了主意。在我看來更重要的是,他是一個不顧死活而且性格暴烈的人,當然也許我對他的估計是錯誤的。」
「我對他這一情況倒是清楚的,」我答道,「那我就來告訴你我親眼所見的一個證據吧。」於是我便告訴他那件還沒有提到的事,也就是最初發生的他和另一個逃犯互斗的事。
「想一想自然明白,」赫伯特說道,「他冒了生命的危險來到這裡,就是為了實現他早就打定的主意。如果在他實現心願的時候,實現他歷盡辛苦多年盼求的願望時,你卻使他站不住腳,摧毀他的主意,使他的財產毫無用處。你倒看一看,處于如此的失望情緒下,他會幹出什麼呢?」
「赫伯特,我早就看出來了,自從他來到這裡的那個不吉的晚上開始,我連夢中也會想到,我是再清楚也不過了,他說不定會去投案自首。」
赫伯特答道:「那麼你就等着瞧,有可能他會孤注一擲的。反正他留在英國,他就有權力左右你,如果你把他拋棄了,他也就會什麼也不顧地這麼于一下。」
這一令人膽顫心驚的思想從一開始就壓在我身上使我動彈不得,現在卻更深地打擊着我,一旦這成為事實,我豈不成了謀害他的兇手。想到這裡,我在椅子上坐不住了,便站起身來在屋裡走來走去。於是我對赫伯特說,即使普魯威斯本人被人們認出來而遭逮捕,儘管原因出於他自己,我自己是清白無辜,我仍然會感到不幸與痛苦,因為他遭捕總和我有關。是的,如果我把他放在我身邊,我還是會感到不幸與痛苦,說實話,我寧願一生中天天在鐵匠鋪中打鐵,也不願意處于這種情況。
可是這個問題迫在眼前,不能延宕,究竟該怎麼辦呢?
「首先的,也是主要的事,」赫伯特說道,「就是先讓他離開英國。你一定要和他一起走,只有這樣他才可能走。」
「可是,我無論把他帶到哪裡,我能阻止他不回到英國嗎?」
「我的好漢德爾,難道這還不明顯嗎?新門監獄就在隔壁街道上,你要在這裡對他表明你的心情豈不比在其他地方有更大的危險,也更會造成他什麼都不顧地孤注一擲。要找到一個藉口讓他走,比如利用另一個罪犯作為藉口,或者利用他經歷中的另一件事情作為藉口讓他離開這裡。」
「問題又來了!」我停下腳步,站在赫伯特面前,把兩手向他一攤,彷彿這包含了無可奈何的意思,說道,「至於他個人的經歷我不知道。反正每天晚上坐在這裡,看到他在我面前,就會使我發瘋。我的走運和不幸都和他捆綁在一起,其實我對他一無所知,如果說有所瞭解,那只是在我童年時代這一位不幸的可憐人恐嚇了我兩天。」
赫伯特從椅子中站起來,輓着我的臂膀,我們一起在房間中緩慢地來回踱着,眼睛都注視着地毯。
「漢德爾,」赫伯特停住了腳說道,「你肯定再不想從他那裡得到好處了嗎?是不是?」
「完全肯定。如果你處在我的地位,肯定也會這樣的,是嗎?」
「那麼你肯定了你一定要和他決裂嗎?」
「赫伯特,你還用問我嗎?」
「他冒了生命的危險回國,都是為了你,所以你應當,也必須盡一切可能救他的命。你要從這件事中脫身,也得先把他送出英國。我親愛的老夥計,以天國的名義,我們要一起把他送出英國,然後再從這件事中脫身出來。」
我們握手表示祝賀這一項小小的決定,彼此內心都由之而獲得寬慰,然後我們又繼續在房中來回踱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