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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且坐下來暢飲幾杯,消釋悶懷,何用作此態度?”黃嵩聞言,只得告坐入席,連吃數杯。忽說道:“依孩兒愚見,這個匹夫,須要放在叛逆內,使他緘口就戳,法司也沒有什麼訓問,豈不一下就斷那畜生的狗命嗎?」
盧杞頭點了一點道:「就是如此處置這個老畜生罷。」彼此二人在席上商酌已定,暗害梅公不提。
一宿晚景已過,次日五鼓,內監宣旨各官朝駕。文武聽旨,退散不提。再說盧杞回了相府,早飯已畢,忽見門官稟道:「皇上遣內監在外面要見相爺。」盧杞迎至廳上,見那內監笑道:「今皇上召老相國在長樂殿下棋消閒。」盧杞道:「請公公先行一步,在後宰門會齊。」內監道:「也罷,咱家在後宰門等候。」走出相府,上馬先自去了。
盧杞走入內書房,寫了一聯簡帖,藏在袍袖之中,即便上轎,往後宰門而來,下轎同內監至長樂殿見駕。皇上開言:「朕今日沒事,偶然想要下棋,故來召先生。”內監取過棋來,盧杞謝了恩,方在錦墊之上坐下,獻龍鳳香茶,君臣對奕。盧杞故意連輸兩盤,天子說道:「今日先生下棋,為何恍惚,是何故也?」盧杞俯伏奏道:“臣憂國憂民,心緒不定。
臣不敢相隱,求皇上恕臣之罪。臣現有短表,冒瀆龍聽,伏乞聖上裁之。臣昨日接得邊關密報來,內云:『我朝官員,私通韃靼。』臣訪不確,不敢妄奏。
臣一面引文,使各地方官訪拿,一面差心腹人探聽。誰知有一奇怪之事,連聖上左右,亦有這班叛賊的羽翼,在彼私自打量。綸音召臣,臣即刻赴闕應召。實有國事在心,心不在棋上,故此連輸二局,臣之罪也。」
天子聞奏,大驚道:「先生乃國家之棟樑也。爾即知群奸,何不早奏朕知,把此等奸佞,梟首市曹,而先生反自容隱耶?」盧杞又奏道:「臣雖知之已久,恐各臣不服,又生他變,故臣不敢面奏。今主欲知此人,臣不敢再為隱瞞。」只見盧杞在袍袖內取出寫的柬帖,遞于內臣,內臣接過,獻上天子。
皇上揭開一看,心中大怒,不知內中如何言語,梅公禍福生死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七回
奸臣暗中施巧計
忠良反受行刑罪
詞云:
我愛春,春意好,山嘴吐清煙,牆頭帶芳草,黃鸝罵杏花,惹得遊蜂惱,海棠憔悴牡丹愁,只恐韶光容易老。我愛夏,夏日長,玉碾棋聲碎,羅紈扇景涼,南風賣奇貨,一路菱荷香,蟬在綠蔭深處噪,也應迴首顧螳螂,我愛秋,秋色朗,籬菊想陶潛,征鴻喚蘇武,黃葉落在階,因風亂飄舞,雙雙紫燕數歸期,舊巢留待明年補。我愛冬,冬日閒,烹茶消雪水,曳杖看冰山,戍婦征衣曲,將軍夜度關,若遇漁翁堪入留,笠蓑披帶凍雲還。
詩曰:
丹心貫日老梅公,耿介天生傲睨衷。
邪正從來難並立,空將俠氣委奸雄。
話說盧杞將柬帖遞于內侍,獻於皇上。天子一見大怒道:「朕把這廝當正直之臣,方委以直諫之任,不意與韃靼通同叛逆,有負朕意。若非先生調和鼎鼐之才,朕怎知群小之奸?傳旨把這廝押赴市曹正法,以謝先生察訪之功也。」盧杞急奏道:「不可傳旨,聖上明日臨朝,就說見確報,邊關軍務緊急,命吏部尚書陳日昇領兵出征,都察院馮樂天參贊軍機。
諭旨一下,此人必定要阻當上意。我主可即着殿前武士,推出市曹斬首。只說阻當軍機,惑亂兵心,豈不名正言順之罪也!」皇上大悅道:「先生平身,卿乃國家棟樑之賢臣,而又不顯這廝之叛名,免了他一家刀頭之苦,不枉朕拜先生為上相,朕乃以此人股肱心臂也。」盧杞謝恩,又下了兩局棋,方纔別駕,回到相府不提。
卻言次日五鼓,天子上殿,百官朝見已畢。皇上問道:「文武官可齊否?”殿頭官奏道:「文武俱齊。」皇上道:「朕咋日聞邊關失守,今命吏部尚書陳卿,領兵剿胡虜,都察院馮卿參贊軍機。二卿相度便宜行事,即日興兵,不可遲緩。」馮、陳二人俯伏金階,嚇得冷汗直流,魂不附體。只聽得左班中有一人大叫道:“不可!臣有本上奏,不用興師動旅,自然胡虜永無犯邊之患。」
言未畢,越眾出班,在金階拜倒奏道:「臣吏部都給事梅魁見駕。今有短表,冒奏龍顏。自古道:『文可安邦,武可定國。』文臣何可做得武事?今邊關報胡虜叛亂,非韃靼之本意,皆因聖上寵信權奸,廢了先帝恩賑之糧。
而胡人以我國米穀,敬如珍寶,聖上乃聽奸臣止賑,故有動兵之勞,且支用軍需錢糧,較恩賑萬倍矣!依臣下見,仍復胡人所賑之米,遵先帝每年好善樂施之老例。再將奸臣盧杞、佞臣黃嵩此一班斬首。胡人聞之賑復奸除,不用動兵,而胡人必服,立見太平。望皇上準臣之本,國家必興隆矣!」
天子見奏,龍顏大怒,道:「聖人云:『為君難,為臣不易。』爾不能忠心于國,反言首相姦黨。先王設立犒米之條,原為無臣之故。今首相有棟樑之才,朕豈受胡人之挾?人言爾有私通胡人為內應,看來豈是謬誤?着殿前武士,剝去匹夫冠帶,押赴市曹正法,以為後人之警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