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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座法台,朗吟梵語。眾僧齊和真經,鐘鼓迭鳴押韻。燒香的倚者虔恭,剪燭的沙彌端肅。那個善男信女不側耳仰觀?這會鼠怪狐妖也傾心敬仰。
只見副師坐在法台上,先持解結咒,後誦度亡經,那些善信不見,這狐鼠卻知。少頃,山門洞開,孤魂野魅充滿庵前,直連境路。也念了施食真言,那法食變滿法界,有聽了經咒,悔悟生前作孽的,喜道超生有路;有沾了法食,受用現前功德的,樂然飽腹無饑。二怪直候到法事完畢,副師下座,方纔抬頭看眾人。
只見把來思也雜在眾人叢裡觀看。二怪方纔近前說道:「為何不回個信息,叫我林間久等?」把來思方纔答應。原來,妖魔邪怪在庵外變幻迷人,到了福地便不能隱藏,他兩個俱現出原身,嚇得把來思往殿上一把扯住了尼總持道:「師父,怎麼道場法會,卻惹了狐鼠精怪入來?」總持把慧眼一觀,果見兩個狐、鼠假變人形,到此藏隱不住,明明兩個孽畜。他見了高僧,便齊齊跪伏在地,口口只求度脫。
尼總持道:「我師兄道力可見高深。一般獸畜也來求度,何況於人不知省悟,不求度脫?」乃看著二怪說道:「有奸莫弄,有妖莫逞,充滿善心,自超上等。」總持念罷,把手結一訣,只見階下一個黃巾力士現形。總持道:「可把此二怪押赴輪轉,說他出離了畜道,卻積了三次善功,且又悔心入我福地,萬毋叫他再墮入畜生道里。」力士聽了,即把二怪押去。
二怪歡歡喜喜拜謝而走,把來思方知高僧法力。當下夜晚眾信散去,他只得在廡廊下歇宿。他心裡驚疑作怪,說道:「怎麼我為救人落水,幾被沉沒,感得這二人拯救,怎知竟是狐、鼠兩個精怪?今若不是高僧看破,押他超生人道,只恐精怪變幻,終是迷人。又想我當年胡僧道士說我五種惡報,屈指算來,白、綠鸚鵡已現了三次。
昨日救人失水也是一種善念,怎麼不現出鸚哥?」心下正疑思,忽然鐘鼓齊鳴,卻是尼總持上殿,輪班請行法事。來思見了,忙抹了一抹臉,上前合掌禮拜,說道:「弟子把來思,當年有胡僧道士化齋,說我有祖父積下的五種惡報,因始祖有一善化解,賜我二個白、綠鸚哥,叫我見綠鸚知省,見白鸚知解,我弟子已三見鸚哥現形;想已解了三惡。尚有二惡,不知作何善功,得以解救,望高僧明白示我。」尼總持聽了,合掌道:「善哉,善哉,你祖父積惡,報應在你。
此是你家門事,自然不爽的果報,我僧人怎知?你既有往年僧道指引度脫,你自家行修自家解救,我僧與你隔心異念,如何得曉?」來思道:「自師父們到庵,我村鄉何人不知,道說高僧說破塵情,指人心膽,度脫了七祖九玄,解釋了九幽六道。若是我弟子有甚積惡,望師父真誅其心。」來思只說了這句誅心,便打動了他慈悲方寸,乃向副師道:「這位善人,滿口說出往因善惡,所謂直陳衷曲,我又何必誅心?師兄,你有過去前世之因,試一表明,看他未來報應,或是解,或是受,使諸有情盡曉天網恢恢,疏而不失。」副師點首,乃端坐入定,兩個時辰出得靜來,于諸大眾前直說出來思祖父積惡根由、始祖一善功德。
卻是何善何惡?眾人傾耳而聽,只見副師一件件說出來道:
來思始祖為華佗,奇方救病起沉痾。
含冤苦被曹瞞害,焚卻醫書沒奈何。
誰教後代流南度,不法丹溪亂認科。
火症錯當風涼治,枵腹說人飲食多。
胡針亂炙傷人命,任意歪醫惹笑呵。
積下惡冤遺後裔,五種冤愆報不苛。
一種誨奸招刃害,二種女子被災磨。
三種投溪沉水報,救人孩子事差訛。
尚有惡因留二種,幸虧福地拜彌陀。
行善何須限數目,便是百種不為多。
為甚胡僧求度脫?只因行孝有鸚哥
來思聽了副師說出來的前因,乃說道:「不差,不差。我家傳來說,始祖上是一個盧扁良醫,到人家醫病,把人疾病當自己父母的疾病一般,望、聞、問、切,寒良暑溫,苦心蘿思,救療人病,活者甚眾。不意祖父接代家傳,不遵祖意,只貪財利,輕人死生,任意胡醫,故此我未學前業,遠投這村,贅入人家。幼因失了母氏,無處尋訪,我想人生世上,忘了生身之母,就是不孝之人。
所以方纔師父說出鸚哥乃行孝之鳥,如今就拜辭了師父,回去尋母。倘天假良緣,得逢老母,再來修謝。」來思只發了這點好心,猛見殿高處鸚哥現于菩薩之前。來思見了,隨拜禮聖尊,出庵門而去。
眾僧便問副師說道:「大師方纔說出他祖代善惡根因,但只說個鸚哥微意,並不曾講明了他後這一種之報。」副師道:「那救人孩子,非為正善,乃是狐、鼠弄怪而成。救人沉水,就解了他自身沉水惡報。今日禮拜福地,便是四種。
尚有大惡孽一種,不敢先泄,只看他尋母這一種人間最大之善,能解極大之惡,無有孝道之大也。」說罷,眾心悅服。按下二師輪修道場功德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