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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乘向古氣昏昏要睡,便出他腹,到得堂前,見向今與老叟對酌,難入他腹。卻是怎難?只因他被鄰老一番「看父母份上」正大光明的道理,把住了咽喉關,不容他邪入內。這魔正在無計,卻好半空來了陶情。這邪魅,他與分心魔在別地迷人,見分心魔來,便說道:「使他兩個搬弄向氏二人,尚恐力弱。
為何帶一個來,叫那一個孤立無援。非計也。」乃飛空來探不遜邪魔作何情景,卻遇著不遜魔正在向今席前,想入肚計。陶情見了,問道:「不遜魔,如何不在他肚搬弄,卻乃立在席前,想是圖些哺啜。」不遜道:「當初兩魔不同一氣,反相爭鬥,被分心魔帶了一個去,叫我兩下里做魔難。向今被這老兒勸化得將次回心,我要入他腹卻難入。你有何計?」陶情道:要進何難?我有一計授你,你聽我道:
曲櫱從來亂性,莫教滲入柔腸。饒君懦弱性偏剛,乘着杯中直向。
不遜魔聽了,笑道:「好計!好計!」只見向今滿斟一杯酒敬鄰叟說道:「動勞尊鄰勸解。小子怎敢不聽從?便就是克讓也是個美事。」鄰叟也回斟一杯與向今,說道:「老拙直言,莫非要昆玉和睦。」向今接過杯酒,方飲入肚,那不遜邪魔乘着酒力,一直飛滾入腹,便在向今心裡,就比那刁唆兩家是非的還狠,戳嘴弄舌的更凶。
向今被酒作引子,便動了不遜心情,問鄰叟:「我家兄方纔卻如何說?」老叟吃了他一杯兒,乃直言說出田產,當年他幫助有功,今日便占兩畝肥腴也應得的。向今只聽了這一句,乃發怒起來,說道:「甚麼有功!這明明欺我幼弱。」便跳起身,要進屋去嚷。老叟見他惡凶凶的,忙扯住他,說道:「老拙好言勸你,終無惡意。」向今哪裡依從?往門外飛走,說道:「不申明官府,終不得出這口屈氣。」只見向古從屋內走出來,說道:「我小子在內,聽得老尊長善處人昆弟,句句說的忠言直語。叵奈惡弟悻悻的要去申明官府。敢煩尊長,勸他莫要使這不明道理的心性。
便是田產,憑老尊長親鄰公處,小子讓他些也罷。」向古這幾句好言,卻是那邪魔鑽出來了。老者聽了向古之言,口中答應,心裡裁度,說道:「他弟兄難勸,一個順從,一個又拗,多是那屋樑上兩個精怪作橫。我如何降服得他?且到寺中與高僧計較,再作道理。」乃到萬聖寺來,參禮聖像燒香。
卻說祖師在靜室端坐,道副上前說道:「師尊為演化本國,寺中這兩日善信往往來來頗眾,聞知向、鬱二家子弟改心行孝。雖虧了兩個師弟度脫,也是師尊功德甚深。但人心非古,這遠近村鄉人民且眾,難道一概良善?若知向、鬱報答改行這些根因,家家孝順之子,忠義之人,也不枉了演化這一功德。”祖師笑道:「演化在我等,改行在人心。
卻如何強得必得?只是我等原意前行演化,久在寺中,費他常住,引勸方人,生一方騷擾,非吾本意。你三人可打點行李,往前途去,順風赴大舟可也。」三弟子正要收拾行李,只見一個老僧,同着一行者,手捧着兩個大西瓜,走入靜室,向祖師前說道:「天氣酷暑,剖瓜而食,以薦高僧師父。」道副便問老僧:「此瓜何自而來?」老僧答道:「乃行者得來的。」尼總持便問行者:「此瓜何處買來?」行者答道:「我于市上見一人持此二瓜,故買來敬師。師不敢自食,故持以獻高僧。」道育道:「昨見瓜園有罵偷瓜之賊,只恐偷來,賣與行者。我等不食嗟來之食,況竊來者乎?」行者乃道:「我自捐價以買,何必問瓜竊來?況偷的未必是此瓜。」道育道:「已蒙疑念,終不吃疑在腹。」行者道:「必如何來的方食?」道育乃把手指着六位尊者聖前,道:“你看必如這尊者,方受侍者剖瓜之獻。」
道育說罷,那老僧與行者持瓜退出靜室。只見祖師向三弟子說道:「汝等見道矣,得驅魔矣。」道副聽了,便拜叩見道驅魔之旨。祖師道:「我于靜中,已早識其故。
汝等方纔若不審瓜之所從來,但據其敬獻一言,欣欣剖而食之,便入了許多業障。」道副又問道:「祖師靜中何見?」祖師道:「此瓜果係市人偷賣,行者貪其賤債而買。這老僧哪裡是敬獻我等好心?卻是一種邪魔,使作他來迷弄我等。這其間若不問破他來歷,不指那六位尊者,莊嚴色相,愛那正大法食,哪裡驅逐得這邪魔退去?」道副又問:「這邪魔怎生來迷弄人?」祖師道:「室外有公道老叟,抱邪魔之疑,又要費汝等驅除力也。
但汝等得阿羅尊者道庇,可出廡榭,便知公道人來。」道育聽了,忙出殿上,向六位尊者俯首作禮。正拜間,只見一個老叟上前問道:「師父,你可是東行演化的?」道育見那老叟:
身穿著白佈道袍多褶,腰繫着黃絲縧子拴結。頭頂着氈絨帽兒齊眉,鬢插着剔牙棒兒歪塞。
老叟見了道育,近前問知,乃隨着道育進了靜室,望着祖師禮佛的一般,合掌三拜。祖師答他,卻只合掌高拱,道:「善信安福。」這老叟便開口說道:「聞知高僧度脫向氏父子一門孝順,這功德甚深,只是孝順之家,便當生出餘慶。怎麼向老物故,遺下二子,便各相爭競起來?兄不遜弟,弟不讓兄。
如今不至訟至官府,不肯罷休。若是經官動府,不是傷了弟兄和氣,便是破了產業。高僧以普度存心,這宗功德若行得使他不致爭競,卻也真見方便門中。」祖師不答,閉目端坐半個時辰,乃開眼看著道副,說了四句偈語,道:
邪魔梗化,展轉人心。
詢此獻瓜,因消不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