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復回身望寨後而走,正遇著薛舉,手起刀落,將蔣太守夜為兩段,取了首級。眾軍士皆睡夢中醒來,人不及甲,馬不及鞍,東逃西竄,不被殺死,即被燒死,焦頭爛額者,不計其數。俞福箭創疼痛,正睡不着,聽得金鼓喊殺之聲,情知有人劫寨,急欲掙扎,眾嘍囉早到,連床砍為肉泥。杜伏威、繆公端合兵一處。
搶擄得器械糧食甚多。杜伏威即教搬上船,拽起順帆,一同回寨。蔣太守大寨,頃刻化為白地。正是:
喜孜孜鞭敲金鐙響,笑吟吟齊唱凱歌旋。
須臾船已傍岸,繆公端等同至大寨,和薛舉敘禮。問及表字,薛舉道:「小弟賤字(羽中)之,杜大哥字君武。」繆一麟又問:「青春幾何?」薛舉道:「虛度一十六歲,杜大哥長我一年。」繆一麟道:「(羽中)之既冠,君武何以遲滯?今日乃戰捷吉期,為賢弟加冠何如?」杜伏威應允。
繆一麟令嘍囉殺牛宰馬,祭賽天地。杜伏威冠帶。三人拜罷,大排筵席慶賀,另着小頭目陪新來眾好漢飲酒,合寨嘍囉,皆有犒賞。當下繆公端、杜伏威、薛舉、朱儉四人次序而坐,酣歌暢飲。
繆公端道:「小弟叨居山寨數年,頗稱自在快樂,不期被蔣太守、俞福這廝困逼太甚,屢戰屢敗,勢如壘卵,自分不能再立。天幸杜大哥降臨,山寨有主。又賴薛大哥諸弟兄勇力,神機妙算,報仇雪憤,解我之困。感佩大德,何以報之?」杜伏威道:「患難相救,自是弟兄們分內事,大哥何出此言?只是飲酒盡醉便了,不須稱謝。」薛舉道:「小可幸會繆大哥,恨相見之晚。戰勝攻取,賴諸弟兄之力,予何功之有?今日敘義,須索盡歡,爾我相忘,不必拘拘形跡之間。還有一語,古人云:人無遠慮,必有近憂。雖有智慧,不如乘勢。
先發者制人,後發者制於人。今日僥倖,一戰圍解,儻若四遠官軍雲合,併力來攻,何以當之?愚意不若乘此戰捷之勢,立起帥旗,招軍買馬,求賢納土。先取延安府以為根本,次攻鹿阝州,後取朔州,西圖巴蜀,東取太原,據城守險,此王霸之業也。繆將軍、杜大哥以為何如?」繆公端道:「壯哉斯言!甚合小弟之意。
今不興兵,更待何時!」杜伏威道:「薛二弟之論雖高,繆大哥之議太速。兵者,兇器也,須量力而進,豈可造次?俗語云:成則為王,敗則為寇。當今天下四分五裂,英雄競起。我等器械未備,軍卒未練,糧草未足,焉能成事?若攻得一城,破得一邑,進有所據,退有所守,方可轉動。
今若輕舉,儻有疏虞,豈不自貽其海?依小弟之見,繆大哥守寨,薛二弟佐之。留五百嘍囉,在此河口及中流險要之處,阻截來往客商、仕宦船隻,凡一概財物,十取其三,不可殺害良善。積少成多,這錢糧不是有的了?然後招軍買馬,接引四方豪傑,軍馬以漸而盛。一面待小弟率領五百嘍囉,前取延安府。
若得此城,就是根本。選英雄之士,鎮守地方,然後東征西取。次第施為,庶可無失。」薛舉、繆一麟同道:「杜兄所言,乃是萬全之策。」繆一麟又道:「據險攔截客商,這是我的分內之事,不須薛君幫助,招軍買馬,也是我一力支持。薛君可輔佐賢弟攻城略地,方得成事」薛舉慨然應諾。當晚席散,閒話不提。次日,杜伏威揀選五百壯健嘍囉,和薛舉別了繆公端,駕起舟楫,渡過對岸上馬,搖旗吶喊,殺奔延安府來。
有詩為證:
兄弟兩同心,師行神鬼驚。
將軍威武重,何復有堅城?
卻說當時梁武帝被侯景逼死台城,立武帝第三子世贊為帝。在位二年,侯景弒之,又立豫章王世記登基。未及數個月,即禪位於侯景。景即位稱帝,郊天大赦,改元太始,天下大亂。
時有梁朝大將二員,一名王僧辨,一名陳霸先,見侯景僭位,另輔佐梁武帝第七個太子湘東王諱繹,字世誠為帝,即位於江陵,大發兵討侯景。侯景屢戰屢敗,與百餘騎東走,追及斬之。不二年,湘東王又為魏主所執。陳霸先復立貞陽侯淵明即位,因朝內變亂,遜位與太子晉安王登基。
次年,晉安王即禪位與陳霸先,國號陳,建號永定,是為陳高祖皇帝。此時江南地面,已屬陳高祖所轄,這江北地方,尚屬東魏。歲次庚午,乃孝靜帝武定八年也。魏主進高歡之子、高澄之弟、太原公高洋位為丞相,封齊郡王。
八月朔日,魏主下詔禪位於齊郡王,於是高洋即皇帝位,國號齊,改元天保。延州府卻屬大齊地境。這延州太守蔣勵,乃齊帝的寵臣右仆射皮景和之內侄。景和一力薦拔為延州府太守,管轄二州七縣,地方廣闊,錢糧極多,人煙稠密,百姓富庶,是一個膏腴的都會。
蔣太守臨任已來,殘忍苛刻,百姓盡遭其害。當日聽得心腹人報說,黃河孟門山有一夥大盜,廣有財帛,錢谷如山,近日殺了鹿阝州知州。因怕別郡領兵來征剿成功,得了財物,故此親自提兵剿捕,不期遭薛舉詐降計,死於非命。逃命軍士飛報府丞湯思忠,闔府大小官員,盡皆失色。
湯府丞速着人賫公文下各縣,令招兵守城;一面急急申文至樞密院。轉奏齊主,請發救兵征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