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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利菲斯: 這位紅衣主教雖然出身微賤,但是毫無疑問他天生就是要成為赫赫一世的人物的。從孩提時候起,他就好學,成為飽學的賢士;他十分明智,談吐優美,很能說服人。對不愛他的人,他顯得高傲刻薄;對願意結識他的人,他和夏天一樣溫和。他雖然貪得無饜,這是罪孽,但是,娘娘,他賞賜起來,手筆簡直和帝王無二。他在伊普斯威治和牛津建立的兩座姊妹學院永遠可以為他作見證,其中一個隨他的失敗而衰落了,不願意在恩主去世之後再存在下去;另一個雖然沒有建完,但非常著名,在學術上有卓越的地位,至今方興未艾,凡是基督教的國家將要永遠歌頌他的功績。他的顛覆給他帶來了滿載的幸福,因為在被顛覆之後,也只有在被顛覆之後,他才發現了自己,發現了作小人物的幸福。他在畏懼上帝的心情之中與世長辭,這給他的暮年增添了極大的光榮,這種光榮不是任何人所能賜予他的。
凱瑟琳: 我死後只希望有一個像葛利菲斯這樣的忠實的史家來報導我生前的事蹟,來保衛我的榮譽不受歪曲。當那個人還活著的時候,我最恨他,現在他死了,你以你嚴格愛真理的精神和溫和的態度,使我尊敬他。願他得到平安。忍耐,不要離開我,扶我靠低些,我不會麻煩你多久了。好葛利菲斯,叫樂師們給我演奏那個悲哀的曲子,就是我指定作我的輓歌的那個曲子,讓我坐在這兒默想我將要體驗的天堂上的和諧吧。
奏悲哀而嚴肅的音樂。
葛利菲斯: 她睡著了,好姑娘,讓我們安安靜靜地坐下,不要吵醒她。放輕些,好忍耐。
夢
六個人物邁著莊嚴而輕盈的步伐依次上。他們身穿白袍,頭戴月桂枝編的冠,臉上蒙著金色面具,手裡舉著月桂枝或棕櫚枝。他們先向她請安,繼而舞蹈。在變換舞蹈的時候,最先二人把一個多餘的桂冠舉在她頭上,其他四人向她恭敬請安;然後,最先二人將桂冠交給後面二人,這兩個人也按同樣次序變換舞蹈,並將桂冠舉在她頭上,然後將桂冠交給最後二人,最後二人也按同樣次序變換舞蹈。這時,她好像受到感應一樣在睡夢中作手勢表示歡樂,雙手向天上高舉。夢中人物一面舞蹈,一面帶著桂冠消逝。音樂繼續演奏。
凱瑟琳: 和平的精靈,你們在哪兒?你們都走了?把我丟在這兒受苦麼?
葛利菲斯: 娘娘,我們在這兒呢。
凱瑟琳: 我叫的不是你們。在我睡著以後,你們沒看見有人進來麼?
葛利菲斯: 沒有人進來,娘娘。
凱瑟琳: 沒有?你們難道沒有看見方纔有一隊福地神仙來請我赴宴麼?他們的臉像太陽一般放出光輝,把千萬條光芒射在我身上。他們答應我享受永恆的幸福,而且,葛利菲斯,他們還給我帶來了桂冠,但是我覺得我現在還不配戴,當然,我將來是會戴上的。
葛利菲斯: 娘娘,您得了這樣一場美好的夢,我是萬分地高興。
凱瑟琳: 叫他們不要奏樂了,我聽著覺得太刺耳、太沉悶了。
音樂停止。
忍耐: 您注意沒有,娘娘忽然之間起了很大的變化?她的臉拉得多長啊!她的臉色多蒼白,像泥土一樣冰冷!注意她的眼睛!
葛利菲斯: 她要去了,姑娘,祈禱,祈禱。
忍耐: 願上天給她安慰。
使者上。
使者: 請娘娘安——
凱瑟琳: 你這個無禮的傢夥,怎麼對我這麼沒規矩啊?
葛利菲斯: 這就是您的不是了,您明知她不願喪失她過去的尊嚴,還用這樣粗魯的態度對待她。去,跪下吧。
使者: 我罪該萬死,請娘娘恕罪,我來得倉促,使我顧不得禮貌了。外面有位先生奉皇上派遣來見娘娘。
凱瑟琳: 葛利菲斯,叫他進來。但是這個傢夥,永遠不要讓我再看見他。(使者下。)
凱普切斯上。
凱瑟琳: 如果我看清楚了的話,您是我的外甥神聖羅馬皇帝派來的大使大人吧,您叫凱普切斯,是嗎?
凱普切斯: 正是,聽候您差遣。
凱瑟琳: 大人啊,今天的時勢和稱號,對我來說,比起您剛認識我那時候,是大不相同了。但是請問,您來見我有何貴幹哪?
凱普切斯: 尊貴的娘娘,首先讓我表示我本人願意為您效勞的心意;其次,國王要求我來訪問您,他聽說您得了病,很是難過,叫我代表他向您表示作國君的慰問,衷心請求您把心放寬。
凱瑟琳: 我的好大人,這種安慰來得太遲了,就好比問斬以後的大赦一樣。這樣一副良藥下得及時還可能把我治好,但是我現在已經不是任何安慰所能治好的了,現在只有祈禱。皇上境況如何啊?
凱普切斯: 他聖躬安康。
凱瑟琳: 但願當我和蛆蟲為伍、我的可憐的名字從這國土上被放逐出去以後,他長久安康,萬世興隆。忍耐,我讓你寫的那封信已經送出去了麼?
忍耐: 還沒有,娘娘。
凱瑟琳: 先生,我懇求您把這封信交給我們的國王。
凱普切斯: 願為娘娘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