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坎丕阿斯: 您這樣生氣,說明您對我們有了誤會。
凱瑟琳王後: 這更足見你們之可恥。我早先以為你們是聖潔的人;我憑靈魂發誓,我早先以為你們是兩位可敬的、有道德的紅衣主教。不過我看你們恐怕是兩位罪孽深重、沒有人心的紅衣主教罷了。兩位大人,你們應當捫心有愧,改過自新才是。難道那就是你們給我帶來的安慰麼?難道那就是你們給我這麼一個可憐的、在你們中間遭到毀滅的、被人嘲笑、受人鄙視的婦人帶來的定心丸麼?我並不希望你們遭受我所遭受的痛苦,哪怕只有一半;我比你們的心要仁慈些。但是我要警告你們:注意,千萬要注意,不要讓我的悲哀的重擔立刻就落在你們自己身上。
伍爾習: 王後,這簡直是十足的瘋話,您把我們的好心當成了惡意。
凱瑟琳王後: 你們卻把我不當個人看待。像你們這些口是心非的人是要遭殃的。你們如果還有一點公道、一點惻隱之心,如果你們不僅僅是披著僧侶衣冠的人,你們決不會叫我把我這件冤枉痛心的案子交到那恨我的人手裡。咳,他已經不准我和他同床了;很久以來,他已經不愛我了。兩位大人,我老了,現在我和他的全部關係只是:我服從他。我受的罪孽已經到頭了,不能比這更壞了。我落到今天這樣可詛咒的地步,都是你們努力的結果。
坎丕阿斯: 您的顧慮卻比這可詛咒的境遇還糟些呢。
凱瑟琳王後: 讓我來說說我自己是什麼樣的人吧,好人是沒有朋友替他說話的。我活了這麼大年紀,難道我在哪一點上有虧婦道麼?我敢毫不浮誇地說,作為一個女人,什麼時候有人對我的貞節表示過懷疑,給我打上不貞節的烙印?難道我不是永遠滿懷熱愛地去滿足國王的要求麼?難道我不是除了上帝以外最愛他、最服從他麼?我對他的癡心不是已經達到迷信的地步了麼?我不是為了使他滿意而竟把禱告也忘記了麼?而這就是我得到的報答麼?大人,這是不公道的。你們去找一個忠實於丈夫的妻子,一個除了丈夫的快樂以外從不夢想其他樂趣的妻子,把她找來,拿她來和我比一比,如果說她已經盡其所能了,我卻還比她多一分光采,那就是我有極大的耐性。
伍爾習: 王後,我們是為您的好而來的,您這話離題太遠了。
凱瑟琳王後: 大人,要我自願放棄您的主上和我結婚時封給我的尊貴的稱號,這是犯罪的,我不敢作。除了一死,任何事情不能讓我和王後的尊嚴分離。
伍爾習: 請聽我說。
凱瑟琳王後: 我真希望我從來沒有踏上過英國的土地,從來沒有感受過英國土地上生長的阿諛奉承。你們長著天使般的臉,可是上天知道你們的心是什麼樣的心。我這個可憐的王後啊,今天什麼樣的結局在等待我呢?我是活在世上的最不幸的女人。咳,可憐的姑娘們,你們的前程今天又在哪兒呢?我就像個沉船落難的人,漂泊到了這個國家,舉目無親,沒有希望,沒有人為我掬一把同情之淚,簡直可以說是死無葬身之地。我像一朵百合花,一度在田野裡開得十分茂盛,一時獨步,現在卻只有垂首待斃了。
伍爾習: 只要娘娘肯相信我們來此的目的是誠懇的,您就不至於感到如此得不到安慰。娘娘,我們何必——我們又有什麼理由——要對您不起?咳,我們的地位、我們的職業都不允許我們這樣作。我們的職務是醫治這類的悲痛,而不是傳播悲痛。看在上帝的分上,請考慮一下,您現在的行為只會給您自己帶來損害,是的,只能使您和國王之間的分歧完全無法彌補。君主的心最愛別人順從,他們愛這樣的人。但對那些思想固執的人,他們就會像可怕的風暴那樣發作。我知道您性情溫和高貴,心靈平靜安詳;我們是作為和事佬、作為朋友、作為您的僕人而來的,請您把我們當和事佬、朋友和僕人看待吧。
坎丕阿斯: 王後,您會發現事實正是這樣。您不該用那些婦人家的顧慮來損害您自己的品德。上天賦予您一份高貴的精神,這種高貴的精神總是會排除那些顧慮的,就像剔除贋幣那樣。皇上是愛您的,您千萬不可失去皇上對您的眷愛。至於我們,如果您願意把您的事情託付給我們,我們一定竭盡綿薄,為您效勞。
凱瑟琳王後: 兩位大人請便,並且請原諒我。如果我的行為有什麼失度的地方,兩位可以理解我是婦道人家,對像兩位大人這樣的人物不懂得怎樣回答才算得體。請代向國王陛下致意,我的心仍然屬於他,只要我活著,我一定為他祝禱。兩位聖職神父,請把你們的建議賜告;身為王後的人現在也得乞求了,當初她踏上這片國土的時候,沒想到要維持她的尊嚴竟要付出這麼高的代價啊。(同下。)
第二場國王宮中一間前廳
諾福克公爵、薩福克公爵、薩立伯爵和宮內大臣上。
諾福克: 如果你們團結起來提出指控,堅持到底,紅衣主教就可能站不住腳。如果你們錯過時機,我敢預言,除了你們已經經受的屈辱以外,必然還有更多新的屈辱在等待你們呢。
薩立: 只要有機會能使我回想起我的嶽父勃金漢公爵並替他報仇,我總是高興的。
薩福克: 哪個貴族不遭他的白眼?至少有哪個貴族是他放在眼裡的?除了他自己之外,他什麼時候承認過任何人的貴族身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