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勃金漢: 不必了,尼古拉斯爵士,讓它去吧;這對我現在的處境無異是一種嘲笑。當我來的時候,我還是宮廷侍衛長、勃金漢公爵,而現在不過是可憐的愛德華·布恩了。然而我比起那些控訴我的卑鄙之徒還是富足得多,他們從來不知道什麼是真理。我現在立誓,而且用我的鮮血立誓,總有一天我流的血會引起他們的呻吟的。我的尊貴的父親亨利,勃金漢公爵,首先發難反對篡奪王位的理查三世,後因失敗,逃往他的僕人班尼斯特處求救,不想被此賤人出賣,沒有經過審判手續就被處死了,願上帝保佑他死後平安。亨利七世即位,他衷心可憐我父親喪了命,叫我蔭襲我應得的榮譽,他真不愧是一位聖明的君主,他使我的姓名在家敗名裂之後再度歸入貴族之列。現在,亨利七世之子,亨利八世,卻一下子把我的生命、榮譽、姓名和使我幸福的一切,從世界上永遠奪去了。不錯,我經過了審判,我也必須承認這次審判也不辱沒我貴族身分,這一點使我感覺我比我那可憐的父親稍許幸福些;但是,我們的命運有共同之處,我們都是受了僕人的陷害,受了我們最喜愛的人的陷害,這種僕人真可算是最無人性、最不忠誠的了。一切都是上天所安排,但是各位聽我講話的人,請你們相信一個垂死之人所說的實話吧:當你們慷慨地表示友愛或道出肺腑忠言之時,千萬要有所剋制,因為那些被你們當成朋友看待的人,你們把心交給了他們的那些人,只要看到你們稍微有一點點失勢,立刻就像一股水似的從你們那裡流走,無影無蹤,即便再見著,也是在想把你們淹死。你們全體善良的人們,為我禱告吧;我現在得要離開你們了;我那漫長的、厭倦的生活的最後一刻就要到來。別了。你們什麼時候想談談悲傷的事,就請談談我是怎樣死的吧。我說完了,上帝饒恕我。(勃金漢公爵及隨行人等下。)
紳士甲: 咳,多可憐啊,先生,我看那些處死他的人,自己也將招致無窮災禍。
紳士乙: 公爵如果是無罪的,那麼這未免太悲慘了。但是我似乎隱隱約約感到將要發生不祥之事,而且一旦發生,比今天的這件事還要嚴重。
紳士甲: 願善良的天使保佑我們,是什麼不祥之事呢?先生,您不懷疑我不可靠吧。
紳士乙: 這是件極其重要的秘密,必須十分可靠的人才不會把它泄露。
紳士甲: 請告訴我,我是不大說話的。
紳士乙: 我相信您,先生,我對您說了吧。您最近沒有聽見人們嘁嘁喳喳地談論國王要休凱瑟琳麼?
紳士甲: 我聽見了,但是這是與事實不符的,因為國王聽到了這謡言以後,勃然大怒,立刻命令倫敦市長禁止謡言傳播,控制住那些敢於亂說的人。
紳士乙: 但是,先生,這侮蔑國王的謡言現在成為事實了。這謡言近來又傳開了,而且比以前更厲害,大家都肯定地認為國王想冒險幹一下。這怕是因為紅衣主教或國王的其他親信,由於憎惡這位善良的王後,才引起國王的疑慮,藉此來敗壞她。最近紅衣主教坎丕阿斯來了,似乎正好證實這點,大家認為他就是為此事而來的。⑧
紳士甲: 這肯定是紅衣主教⑨幹的,他的目的無非是想對皇帝⑩進行報復,因為他請求皇帝封他為托列多大主教,皇帝不允,故出此策。
紳士乙: 我看您是猜中了。但是王後卻因此而受到苦楚,豈不殘酷?紅衣主教一定要這麼辦,王後就只好倒台。
紳士甲: 真是悲慘啊。此處人來人往,談話不便,我們找個無人之處去思考思考吧。(同下。)
第二場王宮中一間前廳
宮內大臣上,邊走邊讀信。
宮內大臣: 「宮內大臣勛鑒:尊囑置備馬匹事,刻已竭盡綿薄,親自派人精選、訓練並配妥鞍轡。馬匹均系幼駒,極為俊美,乃北地良種。正欲送往倫敦,不意紅衣主教大人派人手持命令,以強力將馬匹奪去,所持理由則是:國王以下,應儘先供奉紅衣主教大人,一般臣民不得占先,吾等亦無言以對。」我怕只好儘先供奉他了。好吧,給了他吧,我看他是決心要佔有一切的。
諾福克和薩福克二公爵上。
諾福克: 宮內大臣,您好。
宮內大臣: 兩位公爵大人好。
薩福克: 皇上現在在做什麼?
宮內大臣: 我剛離開他,他一個人在愁思苦想呢。
諾福克: 為了什麼原故?
宮內大臣: 像是因為他和嫂嫂結婚的事,使他良心頗感不安。
薩福克: (旁白)我看是因為他的心上安上了另一個女人了。
諾福克: 就是因為這個原故。這都是紅衣主教幹的。這個紅衣主教簡直是二皇上。這個瞎了眼睛的和尚,他成了命運女神的長子了,隨心所欲地轉動著命運之輪。總有一天皇上會把他看透。
薩福克: 原上帝讓皇上睜開眼睛,否則這位主教簡直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了。
諾福克: 他外貌多麼聖潔,多麼虔誠啊!可是他幹的又是一套什麼勾當!他破壞了王後的偉大的外甥神聖羅馬皇帝和我們之間的同盟之後,現在他又潛入國王的靈魂,在那裡散佈禍種、疑慮、良心的不安、恐懼和絶望,這一切都是因為國王的婚事。為了把國王從這些疑慮等等之中恢復過來,他又建議離婚。這是多大的損失啊!王後像一顆寶石似的二十年來懸掛在國王的胸前,一直沒有喪失她的光輝;她愛國王愛得這樣純正,就像天使愛善良的人一樣;就是遭到命運最大的打擊,她也會為國王祝福的。他這種行徑可真算得是虔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