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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回 王驥討平麓川蠻 英宗敗陷土木堡
卻說司禮監王振,因太皇太后既崩,遂得肆行無忌。先是太祖置鐵牌于宮門,高約三尺,上鑄「內官不得干預朝政」八字,振竟將鐵牌攜去。自在皇城築一大宅,宅東建智化寺,豎碑祝厘,侈述功德。翰林院侍講劉球,上言十事,大旨在勤聖學,親政務,用正士,選禮臣,核吏治,慎刑罰,罷土木,定法守,息兵爭,儲武備,說得井井有條,頗切時弊,惟未嘗劾及王振,振亦不以為意。
偏有個欽天監正彭德清,倚振為奸,公卿多趨謁。球與同鄉,獨不為禮,德清恨甚,遂摘球疏中語,謂振道:「這便是有意劾公呢。」一語夠了。振聞言大怒,遂逮球下獄,且囑錦衣衛指揮馬順,置球死地。
順遂夜攜小校入獄,令持刀殺球。球大呼太祖太宗,聲尚未絶,首已被斷,血流遍體,尚屹立不動。順竟命將屍身支解,瘞獄戶下。畢竟忠魂未泯,先祟小校,暴病斃命,次祟馬順子,病狂大哭,突捽順發,拳足交下,並痛詈道:「老賊!我劉球並無大過,你敢趨附逆閹,害死我麼?看你等將來如何?我先索你子去罷。」言已,兩目上翻,仆地而死。事見正史,足為奸黨者戒。順附振如故,振且恣肆益甚。
會某指揮病歿,有一遺妾,很是妖艷,振從子山,與她勾搭,擬娶還家,偏為指揮妻所阻。山嗾妾誣妻毒夫,至都御史衙門,擊鼓申訴。最毒婦人心。都御史王文,親自訊究,初頗持正不阿,後竟受山運動,嚴刑脅供,迫令誣服。
大理寺少卿薛瑄,洞悉冤誣,駁還讞案。文遂劾瑄受賄,故出人罪,朝旨竟將瑄嚴譴,系獄論死。瑄有三子,上書以長子淳代死,次幼二子戍邊,乞贖父罪。有詔不許,瑄將被刑。
振有老仆,在爨下坐泣,為振所見,問明緣由。這老仆嗚咽道:「聞薛夫子將受刑,不禁心傷呢。」權閹家中,難得有此義仆。振意少解。
會兵部侍郎王偉,亦上書申救,乃免死除名,放歸田裡。既而國子監祭酒李時勉,請改建國子監,由振奉旨往驗,時勉不加禮貌,振竟懷恨,即坐時勉擅伐官樹罪,枷號監門。太學生三千多人,上疏營救,並經孫太后父孫忠,為白太后,轉述帝前,方纔得釋。是時楊士奇憂憤成疾,乞病告歸。
士奇子稷不肖,為言官所劾,逮入獄中。可憐士奇憂上加憂,竟爾逼死。還有大學士楊溥,孤掌難鳴,敷衍了兩三年,亦得病謝世。士奇號西楊,溥號南楊,前時楊榮號東楊,並稱三楊。
三楊為四朝元老,尚為振所敬憚,至是陸續病終,振正好坐攬大權,任情生殺。內使張環、顧忠,匿名訐振,受了磔刑。駙馬都尉石璟,偶詈了家閹呂寶,為振所聞,說他賤視同類,飭令下獄。大理寺丞羅綺,參贊寧夏軍務,嘗詆中官為老奴,由總兵官討好王振,訐他罪狀,坐戍邊疆。
監察御史李儼,謁振不跪,亦被戍。霸州知州張需,得罪中官,又被逮至京,箠楚幾死。惟光祿寺卿余亨,詐稱詔旨,日支禦膳供振,得擢為戶部侍郎。工部郎中王祐,拜振為義兒,不敢蓄鬚,嘗對振言兒當似爺,亦得擢為工部侍郎。
府部院諸大臣,及在外方面大僚,每當朝覲,必先至振第,最少納百金,多則千金萬金,稱爺稱父,不計其數。齷齪已極。
其時有麓川一役,也是王振始終主張,用兵數次,雖得獲勝,究竟勞師數十萬,轉餉半天下,得不償失,功不補患,待小子敘述出來,以便看官細評。麓川地接平緬,在雲南西徼,洪武中沐英平雲南,平緬酋思倫發,亦率眾內附,太祖命兼統麓川,為平緬麓川宣慰司。應第十九回。已而思倫發復叛,復經沐英討平,分地為三府,一名孟養,一名木邦,一名孟定,皆屬雲南管轄。
思民失官,倫發病死,子思任發桀黠喜兵,謀復乃父故地,適孟養、木邦,與緬甸相仇殺,遂乘機出擊,侵略麓川。黔國公沐晟,據實奏聞,且請發兵進討。明廷會議,或主剿,或主撫,議論不一。王振欲示威荒服,決計出師,乃命都督方政,會集沐晟,及晟弟沐昂,率兵討思任發。
思任發聞大軍將至,貽書沐晟,願入貢輸誠,晟信以為真,無出征意,政以為詐,必欲進擊,且請造舟濟師,晟皆不許。政獨引兵渡龍川江,至高黎共山下,擊敗蠻眾,斬首三千餘級,乘勝深入,擬搗思任發巢穴,轉戰力疲,遣使至晟處乞援,晟恨他違制,延不發兵。思任發料政疲乏,突出象陣衝擊,政竟戰死,全軍覆沒。明廷接到警耗,嚴旨責晟,晟懼罪暴卒,乃令昂代統各軍,久亦無功。
思任發卻遣頭目陶孟等,帶著象馬金銀,入京貢獻,且奉表謝罪。廷臣請就此罷兵,獨王振定欲平蠻,調還甘肅總兵官蔣貴等,令在京待命。兵部尚書王驥,揣知振意,亦力主用兵。於是令蔣貴為平蠻將軍,都督李安、劉聚為副,王驥總督軍務,侍郎徐晞轉輸軍餉,大發東南諸道十五萬人,刻期併進。
既至雲南,由王驥部署諸將,分三路攻入。思任發立營龍川江,樹柵固守,官軍合攻不能下,會大風驟起,驥遂命縱火焚柵,蠻眾乃潰,長驅抵木籠山,連破七寨,直搗蠻巢。思任發恰也狡黠,暗地分兵,從間道繞出,來襲官軍背後,幸驥預先戒備,但令各營堅壁勿動。蠻眾衝突數次,好似銅牆鐵壁,不能挫損分毫。